外號叫「鐵獅」的陳金鐵(由澎恰恰飾)是高雄「鐵獅堂」醒獅團的團長,跟「玲瓏綜藝團」團長林隆(由許效舜飾)似乎有仇:不僅僅是因為「玲瓏綜藝團」常常搶走「鐵獅堂」的生意,甚至,這兩位大男人似乎還有很深的過節。

商業上,這兩個民俗技藝團是互相在競爭,並且同時,在品味上,這兩個團走兩種不同調性的方向。陳金鐵(澎恰恰)自認為「鐵獅堂」醒獅團走的是「正統」醒獅團路線,他認為林隆(許效舜)經理的「玲瓏綜藝團」既已經放棄「正統」醒獅團路線,同時也是在走「媚俗」路線。後面的劇情有解釋說陳金鐵跟林隆本來都是同一個醒獅團的師兄弟,基於「可能要恍神一個小時」才說得清楚的一樁過往的事件,師兄弟分道揚鑣,師弟林隆索性專攻女子鋼管舞。商業上,「鐵獅堂」醒獅團吃敗仗,帳單都快付不出來,只能擺在地上排隊(要看過電影才看得懂我這一段)。

《鐵獅玉玲瓏》是非常商業化的賀歲片————這意思是它為了要通俗而『刻意地』塞進很多前後說不太通的劇情、故事線、橋段————,劇情結構像極了《陣頭》(2012),都是師兄弟因為齟齬、鬧彆扭而有恩怨,演變成兩個陣頭團在商業上互相競爭,並且其中一個陣頭團也是在商業上吃敗仗,帳單都快付不出來。但是,很明顯,《陣頭》是兩個同性質的陣頭團互相在競爭,因此《陣頭》的競爭就像是體育競賽,走的是很美式的體育運動片的邏輯。

《鐵獅玉玲瓏》不想一五一十地複製《陣頭》,所以貫穿整個《鐵獅玉玲瓏》的中心精神就是:誰才是「正統」;以及,「正統」之後,誰才是「高尚」;然後,一山之後還有一山高,整個民俗技藝文化圈被留學美國返台回來的林尚智(由姚元浩飾)睥睨下去。這下可糟糕了,居然又冒出歐美系統現代舞藝把整個民俗技藝文化圈視為「低俗」。

所以,那個已經呼之欲出、非常典型的符號學的二元對立,已經出現了————該感謝羅藍˙巴特(Roland BARTHES)這麼多年下來帶給我們的啟發————如同以下表格所顯示:


典型的低俗跟高雅的二元對立
低級 高級
台灣傳統民俗技藝 歐美系統的現代舞藝
媚俗 正統 林尚智(姚元浩)
玲瓏綜藝團(許效舜) 鐵獅堂醒獅團(澎恰恰)

不知不覺,這兩個團的緊張關係,也帶到下一代。但是,男女異性戀的吸引力遠遠高過這兩個團的緊張關係。所以,導演澎恰恰已經毫不隱藏說《鐵獅玉玲瓏》就是要玩莎士比亞,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一樣,兩邊家族的下一代(柯佳嬿、姚元浩)要超越上一代(澎恰恰、許效舜)的怨懟————如果真有仇恨的話。

只是,尷尬不只這一邊:我們設計了一個「麥加芬」(MacGuffin),就是陳慧心(由柯佳嬿飾)的人在美國的親生父親,她的親生父親永遠不回台灣、永遠只透過陳金鐵跟呂美枝(由苗可麗飾)送她(陳慧心)禮物;但是,我們也這麼快就把「麥加芬」打破————直接揭露真相————,但是對陳慧心來說好像是只要傷心一個夜晚的事(在電影裡面是對陳慧心來說只要傷心三分鐘的事)。這個「麥加芬」既不推動劇情發展、也不延伸劇情懸疑感,用過即丟,馬上讓人發覺醒獅團下一代的故事無關痛癢。

再又是,尷尬還在這邊:下一代(柯佳嬿、姚元浩)的愛情故事沒有上一代(澎恰恰、許效舜)的緊張矛盾來得有趣、有效。澎恰恰、許效舜這兩個人或這兩個角色都有一種『焦急的焦慮』,可明顯地在他們的臉部表情看得到那種信心心理;例如,陳金鐵吞下太多太多的無奈,眼神一出就是「我早已經瞭了」之心;林隆則是吐出太多太多的無奈,眼神一出立即就是誇張到極點的肢體動作、押韻到極點的「我現在告訴你們……」的對白。這就是台灣電影「新在地美學」的印記:既自然……也誇張,因為我們都焦急地焦慮得想要再抓到通俗喜劇電影的元素跟氣氛。

縱使《鐵獅玉玲瓏》劇本、劇情「卡卡的」,流暢度跟亢奮指數遠遠不及《陣頭》,但導演澎恰恰帶領一拖拉庫電視圈人物當麻辣湯頭,炒了一大盤賣弄誇張演技的紅辣椒炒飯,真的是表演跟台詞救了劇本一命。也的確,澎恰恰搬出「大和解」,不只是這兩個團,還包括美學品味。在電影裡面,是民俗技藝跟現代舞藝的大和解;《鐵獅玉玲瓏》這部片則是非常道地的紅辣椒炒飯,掌握住「新在地美學」的誇張就好,不必自詡是國際影展喀。

周星星評價:《鐵獅玉玲瓏》★★


導演:澎恰恰;編劇:姜素秋;攝影:李鳴;配樂:荒山亮,等等;卡司:陳金鐵(澎恰恰)、林隆(許效舜)、呂美枝(苗可麗)、陳慧心(柯佳嬿)、林尚智(姚元浩)、王玉芬(林慧萍)、阿發(張懷秋)、阿醜(黃鐙輝)、冷冰冰(楊雅筑)、白泡泡(米可白)、甜咪咪(小甜甜);片長:1h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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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獅玉玲瓏》(Lion Dancing, 2014)《鐵獅玉玲瓏》(2014)《鐵獅玉玲瓏》(2014)《鐵獅玉玲瓏》(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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