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來今晚也沒多少時間可再發表年底感言。接下來三個禮拜會更加恐怖:近乎每天都要搭公車、搭火車跟搭捷運去看金馬影展。恐怖呀!
這就意謂我別再想靜下心閱讀德勒茲跟瓜塔里,跟坐下來專心地寫文章。這是真的很恐怖。
我的年底感言就是要表達這種恐怖。但今晚我沒辦法了;我要去睡了。馬的,昨晚又睡到一半醒過來拉肚子。是吃壞肚子,還是肚子著了涼?我不知道,我的身體不知道,我的「沒有大腦的身體」不知道。
今天看完某一部影片(備受關注)試片後──真是有夠爛的片,我就殺去誠品書店解決我的懸念:把《伊里亞德》、《奧德賽》買回來。印得很漂亮,但還是有一點貴。
照例再隨便摘幾句維克多˙雨果 (Victor Hugo) 的《沈思集》(Les Contempla-tions) 詩句:
Le ciel, qui sait nos maux et nos douleurs,
Prend en pitié nos jours vains et sonores.
Chaque matin, il baigne de ses pleurs,
Nos aurores. (p. 32)
「上天,知曉我們的痛楚跟痛苦,
憐惜我們庸庸碌碌的每一天。
每一天清晨,天空泛下它的淚水,
跟我們的朝日焰。」
« aurore » 一般指清晨的「曙光」,我硬是想要找一個中文字跟第二句的「天」押韻,所以就掰出一個「朝日焰」。 « aurores » 是跟 « sonores » 押韻。
日記 le jeudi 4 novembre 2010
法國十月七號又出版了一本《伊里亞德》(L'Iliade) 的最新譯本。最新的翻譯者是菲利普˙布呂內 (Philippe Brunet),目前是胡昂 (Rouen) 大學的希臘文化教授。上禮拜我才得知《奧德賽》(L'Odyssée) 的最新翻譯版本──由菲利普˙嘉寇鐵 (Philippe Jaccottet) 翻譯,這禮拜我又得知《伊里亞德》的最新法譯版。關於《伊里亞德》跟《奧德賽》的世事還真是巧啊。
目前我閱讀的 Leconte de L'Isle 的《奧德賽》法譯版有點艱澀。倒不是我看不太懂他翻譯的法文,而是他的法文的句法相當艱難。我把它拿來跟勞伯˙法勾斯 (Robert Fagles) 翻譯的英譯版對照著看,發現我更看不太懂英譯版。勞伯˙法勾斯的英譯版目前是英文世界中最權威的一個版本,據說他的英文譯文比較好懂、比較優美。但是,是對美國人、英國人來說,並非是對我周星星來說。我說我看不太懂勞伯˙法勾斯英譯的《奧德賽》,是因為我的英文造詣比較差的關係。我相信如果我都還看得懂 Leconte de L'Isle 的法譯本的話,我也一定能看得懂菲利普˙嘉寇鐵的法譯本。問題是我還買不到菲利普˙嘉寇鐵法譯的《奧德賽》。
勞伯˙法勾斯不僅英譯了《奧德賽》,他其實還英譯了《伊里亞德》,而且英譯本出版的年代比他英譯《奧德賽》還早。
《伊里亞德》跟《奧德賽》,中譯本都不太好找了。也許也沒人在讀了。
日記 le vendredi 5 novembre 2010
一整天都在做雜事,然後看見天氣愈來愈不好:又下雨了,濕濕的。
我這一年──迄今十個多月──的感想是:太難把一本書好好地看完了。既有懶惰的原因,也有其它許多不得已、不得不然的原因。應該要徹底檢討一番,因為我並不希望來年又再一樣。
檢查一下我自己的治學週記,我曾拿起巴斯卡 (B. Pascal) 的《思想錄》(Pensées) 翻了幾個斷片看,我把米歇˙傅柯 (Michel Foucault) 的《監視和懲罰》(Surveiller et punir) 看完──唯一看完的一本哲學著作,開始認真看尼采 (F. Nietzsche) 的《歡愉的智慧》(Le Gai Savoir),我拿起柏拉圖 (Platon) 的《斐德羅篇》(Phèdre) 看以及賈克˙德希達 (Jacques Derrida) 的文章〈柏拉圖的藥房〉(La Pharmacie de Platon) 看,我看保羅˙黎柯 (Paul Ricoeur) 的傳記,我看了好些篇哲學論文……對,還真不少。然後,又拿起柏拉圖的《理想國》(La République) 看、安德黑˙巴贊 (André Bazin) 的電影理論、拉法葉夫人 (Madame de Lafayette) 的《柯列弗公主》(La Princesse de Clèves)、保羅˙奧斯特 (Paul Auster) 的《書房裡的旅人》中譯版……媽呀,好歹我還看了一本中文書。近期在拚德勒茲跟瓜塔里,但實際上我發現我還是浪費太多時間在上網、在寫部落格或翻譯某些文章。唉唉唉,其實,看起來很充實,但實際上很雜、很沒系統呀。是遊蕩,我知道我在遊蕩。(C'est errer, je sais que j'erre.)
日記 le samedi 6 novembre 2010
再拿起何內˙笛卡兒 (René Descartes) 的《形上學的沈思》(Méditations métaphysiques),感覺很是興奮哩。不僅僅是這一本 GF Flammarion 的版本印得很漂亮、裝訂整齊,而且也因為內文是拉丁文跟法文對照,而成為研究《形上學的沈思》的必備版本。我看過《方法論》(Discours de la méthode),但沒有特別地、仔細地研究《方法論》,所以很快又忘記笛卡兒論證的細節。
我還是重申一句:我記得我以前唸大學的時候──十六、二十年前的時光了──,非常討厭聽到希臘神話、希臘哲學,因為光看到那些印刷得很醜的書、以及想到那些非常陳舊的內容,就整個沒勁兒。但是,現在我變得比較成熟了,而且也擁有好多本 GF Flammarion 出版的書──例如柏拉圖、蒙田、笛卡兒、斯賓諾莎、盧梭、伏爾泰、夏多布里昂、雨果、James Fenimore 古柏、福婁拜、左拉……也不算太多啦,但真的是因為印得很漂亮的柏拉圖讓我燃起對希臘哲學、對柏拉圖的興趣;而且我要再重申,我也是因為能夠看得懂法文(不管是原文還是譯文)──但 GF Flammarion 的蒙田的法文是古法文!(喔,買尬!)──所以才會有「看得懂」的樂趣。若什麼都看不懂,例如我看英文的《奧德賽》,媽呀,就真的沒從閱讀中得到樂趣了。
不過,我看《形上學的沈思》,興奮只有一下子。我沒時間、沒辦法專心看這本書,尤其是 GF Flammarion 這本 572 頁的書。這就是我這一年最該檢討的地方。
如果我想當哲學家,我一定當不上優質的哲學家,甚至連中等的哲學家都沾不上邊。因為,我除了想當哲學家之外,我更是一位影評人。哲學家、影評人,其實都是作家,寫作的人。但是很明顯:我很喜愛電影,所以我沒辦法不當影評人;我也很喜歡哲學──真的一點都不枯燥──,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讀者只喜歡看我所寫的影評,讀者不太看我消化過的哲學。如果作家的存在價值/存有的理由 (raison d'être) 就是要瞧有多少位讀者追隨著自己所寫的文章好能夠多瞭解他們自己感興趣的主題的話,那麼,我更應該要經營我的影評人的專業才對。這真讓人悲傷,因為哲學一直被誤解,被誤解成很枯燥跟很艱澀。
就是因為我是一位影評人,所以我挪出我很多的時間坐車上台北看電影。我曾為了一場我非常想看的電影,花了我六、七百塊,包括交通費、電影票的錢、肚子餓要吃東西的錢,只為了看一場大約是兩個小時的影片。哲學家,該怎麼評估我所付出的價值呢?
要當哲學家,還真的得把畢生時間全都奉獻給閱讀。尤其我們身為中華民族,若只一頭鑽進自柏拉圖以降的西方哲學的話,又毫不聞問《道德經》、《莊子》、《論語》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但,我這一位影評人,要告訴大家我的人生哲學:我並不想當什麼專家,例如我並不想當什麼電影美學專家,也不想當某某哲學家的專家──德勒茲跟瓜塔里例外,因為德勒茲跟瓜塔里對我來說有如裸體女人那樣一般的魅力──,例如當什麼尼采專家、海德格專家、勒維納斯專家……,我只想看我想要閱讀的書。這個過程,就是遊蕩 (errance),遊蕩 (errer) 在我所感興趣的書籍。如果我想看柏拉圖,我就看柏拉圖,我並不想當一位柏拉圖專家而跑去學希臘文,因為我對希臘文不感興趣。如果我想看《形上學的沈思》,我就看《形上學的沈思》,我並不想當一位笛卡兒專家而跑去學拉丁文,因為雖然我還有一丁點興趣學拉丁文,但這不是我此時最大的興趣。
當影評人的樂趣就是,一旦發現笛卡兒的《形上學的沈思》可用來解釋《全面啟動》,我就一定要把笛卡兒寫進《全面啟動》影評裡面。在電影評論裡面見到笛卡兒的名字,一定是很酷的事。
更酷的是,一位影評人若也能懂笛卡兒,就能夠把哲學注入影評裡面了。哲學本來就不分疆界、領域,所以我才說「遊蕩」就是一種哲學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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