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全系列(上)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1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13 號

基測剛過,我卻常搞不清楚基測跟學測。一旦事不關己,就在周圍的也彷彿是不在這世上的。是,絕對是,因為「解嚴」這件事已不關百萬千萬之「己」,它已彷彿是侏儸紀公園裡的化石。再過個五年、十年,恐怕連「侏儸紀」這三個字都要再變回地球科學的專有名詞。

話說回二十一年前,有一個動詞突然地躍上版面:「飆」。「飆」什麼?「飆」車是也。繼「飆」車之後,第一個「解」好像也出現了:解除髮禁。當時的我已經是(才只是)初三的學生(而已),有很多事已經盤桓在我腦袋:挑戰者號太空梭在一九八六年初爆炸,瑪丹娜(MADONNA)的漁網褲襪讓我的屌快炸。

有一個目標是我的生活重心:準備高中聯考。數理不好的我特別對歷史、地理感興趣,即使我們的導師阿達啦他是數學系────還是物理系?────畢業的,他再怎麼看重學數理的學生都不會讓我轉而對數理感興趣。幸好國中的數理還算不難,我沒有在數理科目丟掉太多分數。但,容許我賣弄一下吧:滿分一百四十分的社會科,我似乎拿了一百三十一分。就這樣,我以總分六百二十一分的高分考進建國中學,應該可在全建中排前五十名,因為那一年只要五百八十三分就可以被錄取進建中。我進建中的第一年,聽說也是建中沙漠消失的第一年,因為中央操場已是破紀錄的綠草地一片。

時間還未到,我還不想聊起我的建中生活。我只依稀想起當我看到基測的新聞時,我很好奇一位扁頭的矬男生如何如願地成為一位影評人────只是沒預期到「影評人」之前的形容詞常常是「窮」。這就像,突然地我撞見一位肥壯的國中生,誰能預期說不定十五年後他會是帥哥羅志祥以及她會是名模林嘉綺……有可能冒出一位熟讀《資治通鑑》的歷史學家嗎?還是技比喬˙沙翠亞尼(Joe SATRIANI)更高的吉他手?的確,升高中之前都還幼稚到不行。這個世界畢竟是成年人的世界,只會在那兒在乎選擇題答案是幾、整天MSN到不行的年輕人是不可能能夠認識柏格曼的電影的。當然,也不會有人想要告訴他們我這篇網誌的標題的意義為何,因為,恐怕連堪稱為大人的成人也都沒什麼歷史感。

中華民族就是這個樣兒,只有知識階級會想玩歷史,一般老百姓是無知地活在當時當刻中。歷史又正常常是知識階級蹂躪的對象、鬥爭的刀斧,鬧到你死我活卻又僅只是知識階級的死纏爛打。殺人呀,紅眼瞪時間……

這二十年的一倏忽,深覺也不過宛如牢獄,依此看再下一個二十年也沒什麼好多期待。資產階級的複製跟再生產、壯大再更壯大、野獸再更巨獸,一根棒子擋不住。一九八七年沒在台北買房子,大概就愈來愈跟房子絕緣了。那是一個關卡,那是槍聲響起的那一刻,突然地在七月十五號宣布解除戒嚴。我十五歲,就這樣記得了這個日子;然後,成為平凡老百姓中的小歷史學家,我活過的都變成我腦海中的現代史。我多多少少慶幸一解嚴之後我就是一位高中生,因為,搖滾樂以及投向社會組開始漸漸地形塑一位周星星。

 
更多的瑪丹娜一九八七年 « Who's that girl Tour » 在舞台上穿著漁網褲襪熱情舞唱的照片,以及瑪丹娜後來不少次穿著漁網褲襪演唱的照片,請點 http://blog.yam.com/jostar2/article/33880076

瑪丹娜(MADONNA)在一九八七年 « Who's that girl Tour » 留下不少演唱會的照片,瑪丹娜的確就是在舞台上穿著漁網褲襪熱情舞唱:





瑪丹娜(MADONNA)在一九八七年 « Who's that girl Tour »





更多的關於瑪丹娜(MADONNA)一九八七年 « Who's that girl Tour » 的照片,請點 http://blog.yam.com/jostar2/article/33880076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2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15 號

照理來講,今天是倒數二十三天;但今天卻是二十週年的倒數三十天。以前的高中聯考是七月八號、七月九號這兩天,現在在檯面上的響叮噹的人物大概都曾經頂著一頭矬髮型在這兩天應考。玄機就在這兒:一位看起來瘦不拉機、駝背寡言的國中生,很可能就在二十年後胖到超屌。是人體產生化學變化嗎?不是,是講話的力氣使出來了。

以今天的角度來看,當時的讀書方法的確是事倍功半;拿起書就是一、二、三,放下書就是塗鴉,面對一個問題其實沒把它當成是問題,因此我們不去想如何解決問題卻是死背問題的教條解答。但,如果不用點心、花點時間,書本上的東西我們就連認識都沒辦法認識,想當然就會和建國中學絕緣了。

在當時,好像非得要考上建國中學才叫做是成功。如果是考上成功呢?那就是不成功,宛如就讀成功工商。感覺上好像也沒用什麼力就考上建中,這表示其他人其實只是因為荒廢了前兩年、唸書方法不對才沒考上建中的。

我們的導師阿達啦應該有些精神病態,硬是把我們這些準備考北聯的肥羊圈在班長家──我們的班長家裡開某某公司,很有錢,家裡剛好有一層一樓可布置成K書圈(請讀ㄐㄩㄢˋ,意義不辯自明)。我剛滿十五歲沒多久,距離聯考剩下四個多月,阿達啦把我們留到晚上十一點。第一次這麼做的那一晚,幾乎所有的家長都在外面接自己的孩子,但誰吃得消?怎可能天天教我父親接我坐計程車回家?於是,從隔天起,我就騎自行車從桃園市區騎回龜山的家。一路上是沒什麼車,當然也很安靜;但也曾碰過在梅雨季節時披著一件雨衣狼狽地騎車回家。這樣一個孤獨的車程,雖然記憶已有些模糊,但未曾忘記的仍然是在經過桃園陸橋下必然多瞧幾眼那個平交道。

我們的導師阿達啦把我們班四十多個學生區分成好幾個階級,我是屬於最高階級「鉑組」。「鉑」就是白金,老師說它比黃金更高級;所以「鉑組」的下一個階級就是「金組」,然後再下一個是「銀組」,最後是沒有組,倒楣到每天都會被打屁股的那一種放牛組。「鉑組」的目標就是去考北聯,「金組」以下留在桃園拚武陵、中壢高中。為了這個「鉑組」,我一生都在作惡夢,常常被一堆莫名其妙看不懂的數學題目嚇醒。為了這個惡夢,我早已構思這樣的畫面:一拿到考卷,竟然是這樣: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眼花撩亂之後,字母要像某部片────其實就是指《駭客任務》(The Matrix, 1999)────一樣宛如瀑布掉下來……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z   a   b   c   l   m   n   x   y

 



資質這種東西實在很難解釋,何以某些人能夠擅長思辯、某些人擅長記憶、而某些人擅長藝術、某些人擅長將狗腿功夫化為精湛的「人際溝通技能」。「鉑組」並未帶給我虛榮,但是是不是「鉑組」把我推進建中校門,我想這一直是很多家長關心的問題。的確,把一個蠢材放進高手之林,蠢材仍然會是蠢材;但是把一個練功的環境剝奪掉,想必也不會產生什麼高手。所以,就算是二十年後,仍有富裕豪門要將戶口遷進建中學區,顯見一整個世代似乎是以「文化的傳遞」這種方式又再在下一個世代複製出來。這就是為什麼二十年前的中學生抱怨學校管太多頭髮,但二十年後同樣的一個人卻自自然然地、反動地抱怨學校為什麼愈來愈不管頭髮。

所以我說「是講話的力氣使出來」,因為長大了,大家都很會抱怨。看到今天有所謂強勢的「家長團體」,但這樣的集合體往往對教育根本沒有什麼期待,我以「認清」問題的大悟態度說:原來這二十年來教育都沒什麼大變化,大家還是一樣媚俗、不求進步,大家還是一樣輕視教育,大家更加跳過教育、只想拿個學位充當按摩棒是也。因此,相信我,二十年前的六月夏夜跟今天所能感受到的溫度並未有所不同,苦悶的人照樣還是一邊K書一邊聽廣播。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3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17 號

二十年前的五月、六月,一樣是酷熱難耐。從我們的班長家騎回自己的家之後,理論上我是應該早早就睡,畢竟第二天又是清晨六點就該起床。但是,午夜十二點時,卻正是睡不著的時刻,每夜依舊是廣播電台的聲音陪在我身旁。

布萊恩˙亞當斯(Bryan ADAMS)在一九八七年出版了一張不甚賣座的專輯,遠比他一九八五年的 Reckless 遜色。一九八五年,布萊恩˙亞當斯的 « Heaven » 跟 « Summer of '69 » 這兩首單曲都讓我非常喜歡。一九八七年廣播上反覆播出的 « Heat of the Night » 我就沒那麼喜歡了,但這首歌實在是契合當時的氣氛。

(懶得再嵌入 YouYube 影音檔)

« In the heat of the night they’ll be comin’ around
They’ll be lookin’ for answers they’ll be chasin’ you down
In the heat of the night »


一九八五年算是我第一次聆聽搖滾樂的年份,我買的第一張專輯────之前會買的都是暢銷排行榜合輯……錄音帶────就是 Tears for Fears 的 Songs from the Big Chair ,原因是我連續地喜歡上他們的三首單曲 «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 、 « Shout » 、 « Head over Heels » ,其中我又最喜歡唱 « Head over Heels » 的這一段副歌:

(懶得再嵌入 YouYube 影音檔)

« Something happens and I’m head over heels
I never find out till I’m head over heels
Something happens and I’m head over heels
Ah don’t take my heart
Don’t break my heart
Don’t, don’t, don’t throw it away »


一九八五年我買的第一卷排行榜錄音帶,第一首歌就是 «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 。巧合嗎?命吧,這告訴我我會因為 Tears for Fears 完全地愛上搖滾樂。然後,幾乎每一個月我都會挪出零用錢去買一卷新台幣八十塊的排行榜錄音帶,因為我很期待那個感覺:將錄音帶放進去之後,到底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聲音。惠特妮˙休士頓(Whitney HOUSTON)的冠軍單曲 « Greatest Love of All » 也真的超好聽,至少沒有今天的饒舌歌油條。 Dire Straits 的四週冠軍單曲 « Money for Nothing » 當時我是覺得很難聽,因為比較起來就沒有 Tears for Fears 那般有美妙的旋律。一路下來,到了一九八六年我就改買「細胞」唱片公司出版的排行榜錄音帶,因為封面做得還不錯,選的歌也還滿多的。當然,一九八六、一九八七也是剛開始掃蕩盜版的年份,這種未獲得授權就錄成一卷卷暢銷單曲合輯的產品大約在一九八八年或一九八九年就在市場消失了,因為台灣政府面臨美國不斷(還真的是超級『不斷』!)祭出的三○一法案的恐怖壓力不得不掃蕩這些盜版商品。

我想,在那個短短的七、八年裡(也許是自一九八二年起迄於一九八九年),有不少從中學生到大學生年紀的人或多或少都買過這種暢銷單曲合輯,年紀跟我只差一歲的政論家、搖滾樂論述作者張鐵志跟我一樣都曾經是「細胞」唱片的消費者。但是,雖然這種暢銷單曲合輯消失了,卻仍然還有「翰江」唱片公司無所畏懼地作慈善事業:搖滾樂老團跟重金屬新團的專輯都能被轉錄成盜版專輯隨隨賣────但對我來說這已經是一九九○年代的事了。像我,我大概就是在一九九○年買到 Dream Theater 的第一張專輯 When Dream and Day Unite ,錄音品質雖不佳但卻是難得一見地能夠讓電吉他跟合成樂器互飆、以及貝斯手跟鼓手都在玩弄複雜手法的樂團。

其實,唸初三的我懂的東西還不多,隱約是想著要學打鼓,以及成天瞧著鏡子希望自己能夠留 Jon BON JOVI 那種髮型。是……滴,十五歲的時候我還真以為我能跟 Jon BON JOVI 一樣帥。那是一個很矛盾的階段,一方面全國的公立中學都在一九八七年初解除髮禁,另一方面我又還只是國中階段的學生而已,大家都還是希望你留個三分頭。不過,再怎麼死板的天主教私立中學,似乎也是在孫校長的同意下,真的解除了髮禁,以致這最後一個學期一百多天的日子我是天天都在看鏡子。是的,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我不是在看書,而是在看鏡子。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4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21 號

在整個唸初中的階段,我從未聽過「二二八」。第一次開始讓我感受到政治的衝突,是在一九八六年底,報紙上、學校老師全都在指責一位桃園人:許信良。是呀,他想回台灣,台灣硬是不讓他回來。我看報紙,才知道原來許信良曾經當過我們桃園縣的縣長;我想他在當縣長的時候我還在看《小英的故事》吧。

詳細的日子,我是後來才記得;但讓我印象很深刻的是,當時我是初三的學生,天氣稍微有點冷,下午的時間我們在上課,但突然學校不知道為什麼放起鞭炮。或許我們都猜錯了學校放鞭炮的原因,甚至我也記不起來放鞭炮的季節,但我就是記得某位心輔男老師跟我們大家說過:講話要小心,講錯話是要被關的。天啊,這句話我還是在一九八六年聽到的咧!

在那戒嚴的年代,十五歲也化為小小的年紀。小小的年紀自然不會在乎政治的風吹草動,生活的目的僅就只是準備考上建中,並且最好不要過問生命的意義。在日常生活中,一些看似你的朋友的同學,竟然還會故意洩掉我的自行車的輪胎的氣,再當著我的面說「就是要給你好看」,我想光是邊在晦暗的光線中牽著單車跑去單車店充氣、邊想著怎會有人故意要做人做到失敗,這些青春期的雜事就夠讓我心煩了。

回顧歷史,我才知道一堆桃園鄉親跑去中正機場迎接許信良回台灣的日子是十一月三十號,算起來也是我初三上學期的事。十多年下來我可能都沒把這事件跟一九八六年作出緊密的連結,畢竟我是把 Starship 的 « Sara » 跟一九八六年作出緊密的連結;同一個樂團也曾唱出 « We Built This City » ,我到現在都還會唱:

(懶得再嵌入 YouYube 影音檔)

« We built this city, we built this city on rock and roll
Built this city, we built this city on rock and roll »


有沒有些智障?

當然還有更智障的事:當時的我覺得《捍衛戰士》(Top Gun, 1986)超好看。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5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25 號

在戒嚴的年代,十五歲也化為小小的年紀。上建中之前,我自己是沒什麼「課外書」的,而且我也不會去看那幾本。不過,我還是殘存有一些閱讀的記憶,其中包含有子敏的《小太陽》。

「子敏」是林良的筆名,「子敏」似是不再使用。我應該是因為唸初一的國文教科書提到了《小太陽》這本書,才會花錢買這本書看看;初一那個年紀,一定是十二歲將滿十三歲,我是真的馬上就被這本書吸引,一下子就把它閱讀完畢。當時年紀小,對於別人家的生活充滿許多好奇;例如我可能就會問為什麼我自己的家沒有那麼多驚奇的故事。整個初中階段,我應該是把《小太陽》這本書讀過三遍,然後很自然地不知道把它塞到哪裡。

《小太陽》成為我初中的唯一的「課外書」,在當時我完全沒有念頭要去看什麼「課外書」。不過,我書架上仍然有幾本別的書,讓我來說說看。

一九八六年初,哈雷慧星又再接近地球,那時還真是全世界都在瘋,瘋到說你這一次沒看到,就得再等七十六年。當時是沒多少台灣人看到哈雷慧星,因為天候跟設備都會影響觀星品質。我呆呆地,不是跑到什麼大書店,而是就在龜山的一家我的小學同學家開的文具店,買了一本書名類似《哈雷慧星的奧秘》的書,然後什麼都看不懂,只記得看到幾個解說圖片以及一週期七十六年之類的話。的確,我沒看到哈雷慧星,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而且假設是十四歲再加七十六年等於是九十歲的時候才能再看到(第一次看到)哈雷慧星,說實在話我應該是活不到那麼大的歲數,而且我覺得我這一生已經錯過 Extreme 演奏 « More Than Words » 的演唱會那才真正叫做可惜。

此外,我竟然已經在小學的時候閱讀過《三國演義》、《水滸傳》,某些人名、動作似乎都還栩栩如生,可見幼童時候的閱讀經驗真的超有成效。

另外,是一個已經跟我絕緣的領域:自然科學。一九八四年初,靠近我左邊的耳朵有廔管屢屢發炎、不勝其擾,甚至也多少打擊我的自信心(因為被嘲笑過),我父親決定帶我去台北的榮總開刀,並且是非住院不可。長到這麼大(十二歲),我從未住過院,畢竟身體健康、無傷害,恐怕從未想過那個必要。一旦是要住院,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向學校請假,那時居然還擔心少上五天的課可能會聽不懂接下來再上的課程。住院很無聊,但也看到很多驚人的事,例如某一天晚上我走著走著,竟然看到一位母親摸摸一位女生的頭髮,但頭髮竟然一直掉、一直掉;當時我還想:「別再摸她的頭髮了,難道你要讓她變成光頭嗎?」看那個女生跟我幾乎是同年紀,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真有一些我說不出的人們擁有一些莫名其妙、不知該怎麼解釋的病痛跟疾病。同一個病房內還有一位年紀比我還小的男生,我不知道他是什麼病,但探望他的人真是大陣仗,常常是五、六位圍在他的病床旁邊。我父親為我買了兩、三本類似《十萬個為什麼》之類的科普書,我一打開就受不了地整本看完,因為實在是太有趣了。我爸爸問我為什麼不繼續再看第二本,我說如果照那個速度看下去的話,很可能一天我就把那三本書看完了。哈哈哈,我爸爸笑說我看完當然就再給我買兩、三本,反正那一套書恐怕是很驚人的二十幾冊。於是,我真的又再看了兩、三本,真的在短短的三天內增加了好幾百條科學知識。

不過,等我出院,我就沒再翻那幾本書了。然後,套用哈雷慧星的蹤跡,下一次我會再拿起自然科學的書閱讀,應該會是七十六年後吧。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6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27 號

一九八七年初全國各中學解除髮禁之後,我所就讀的私立中學仍然在抗拒這潮流。當年我初三,並不在意頭髮能否留得更長;但高中部的大哥哥、大姊姊可不這麼認為,他們似乎利用班會以及其它時機向教官表明他們強烈希望校方能追隨全國的政策。大約只鬧了一個多禮拜,好消息就公布給全校:一樣也解除髮禁。

其實,這也有點像是在玩好人、壞人的遊戲:教官扮黑臉,校長就扮白臉。其實,解除髮禁實在是擋不住的趨勢,與其天天跟學生鬥長度,不如就讓學生看起來就像一個「人」不是更好。慢慢地,初中部的男學生頭上真的漸漸地變黑,我就是其中之一。我還一直在照鏡子看自己有沒有更像 Jon BON JOVI,但我的導師阿達啦看我的表情漸漸地像是在肚子痛,他覺得我的頭髮好像有些太長了。

其實,我自己不會去爭什麼解除髮禁,畢竟當時的我根本不會把髮禁當作是身體的以及心思的控制。但關於髮禁我卻有兩個小故事要分享給大家。

第一個其實也是前陣子才聽說到的小故事,且為當事人證實。我曾經看到影評人李幼新跟法國在台協會主任潘柏甫(Jean-Claude POIMBOEUF)用中文交談,當時的我心中充滿問號:潘主任根本才剛履新而已,怎麼李幼新這麼快就跟他麻吉麻吉?原來,潘柏甫二十多年前就已經來台當留學生,當時已經是影評人的李幼新跟潘柏甫早已是舊識。某一天,李幼新要拿一卷錄影帶交給潘柏甫,但在半途中似乎是被少年隊抓了起來、押到警備總部,原因是行為不符善良風俗(因為他頂著一頭亂髮,只是沒像今天這麼白);李幼新還是不疾不徐地說:「你們可不可以讓我打一通電話,因為你們已經影響了台法之間的外交關係!」哈哈哈,這可是李幼新親口告訴我們好幾位朋友的,多麼地酷!

第二個小故事其實發生在解嚴後,大約是在一九九四年底(本來已經忘記是精確的哪一年)。有一位在一九九○年被中廣青春網的夜貓子主持人 Robin 力捧的盲眼歌手劉偉仁,我在高三那一年支持他、買了《其實我真的想》這張專輯的錄音帶,但他竟然在一九九四年十一月(那時候我才剛把我已經留了兩、三年的長頭髮剪掉)被台北市和平西路某位敗類警察抓進去警察局被強迫剪掉他的長頭髮。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李幼新那件事的年代,多少還有點符合時空背景;但是在一九九四年,誇張的不是荒謬,誇張的就是台灣!

頭髮的事永遠講不完,例如二○○五年的第二度解除髮禁至今看來宛如一場欺騙。其實,關於髮型的「想像」(l'imaginaire)實在也牽涉到創意跟寬容度,一談起來恐怕要衝擊很多還未解嚴的心思形態。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7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6 月 29 號

有一部片,大概是在一九八五年上映,我都還記得廣告中的一個男聲慷慨激昂地朗誦片名。不過,一聽到片名我就不會想看:《越戰獵鹿人》(The Deer Hunter, 1978)。什麼越戰,一聽就很無聊。

為什麼是一九八五年?我在一九九九年提出這個納悶。之所以(可能是)一九八五年,是因為我大約是在看《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 1985)的時候聽到《越戰獵鹿人》的廣告,而且在那個年代還會有手繪師傅畫超大廣告看板,我似乎還有印象看到某人拿槍的畫面。但為什麼是一九八五年?這部片是一九七八年的片,難道在那之後的兩年台灣從未演過此片嗎?

從網路上我找不到相關資料,看來是必須跑去電影資料館翻閱一些印刷品。而且,到現在我都還不能確定一九八五年上映的是三小時完整版。

我之所以會在一九九九年提出《越戰獵鹿人》為什麼是在一九八五年在台灣上映的問題,就是因為那一年我買了《越戰獵鹿人》的 DVD,第一次看這部我在十三歲一點都不想看的片。第一次看《越戰獵鹿人》的過程不算順利,因為不會操作目錄(實際上根本沒有目錄),弄不出法文字幕,所以我沒有一口氣把它看完;因為純用聽力聽英文實在很吃力。第二次,我終於找到是要用遙控器選擇「字幕」鍵,才很順利地利用法文字幕把它從頭看一遍。是不是傑作?第一次我看不出來,但常常在看過很多爛片之後,愈發覺得《越戰獵鹿人》實在是太有感情了。

談其它很多片,其實沒什麼意義;只是,我一直對當年「覺得《越戰獵鹿人》一定很難看」感到慚愧。倒是,我問了一句:最後一次跟我父親一起去看電影,又是什麼時候?非常確定是《國父傳》(一九八六年)。詳細幾月我忘了,不過,在某個休假日的晚上,似乎是我主動提起想看這部片,我父親才跟著我一起坐公車到桃園市區看這部片。不過,我父親卻在戲院中睡著了,換來我側眼一瞥他那疲倦的模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把它看完沒有,因為剛才孤狗了一下才發現這部片三小時。顯然,這個《國父傳》非常地失敗,我一點都不記得裡面有什麼劇情,恐怕連辛亥革命都沒有演吧。

在《國父傳》的前一次,應該就拉到《嫁妝一牛車》吧。那是一九八四年的農曆過年,我是小學六年級,我們全家都跑到桃園市某百貨公司的電影院欣賞這部片,印象中根本是大爆滿。不過,戲院似乎出了點問題,感覺上好像還有一盤底片都還沒放(只看到阿郎陳正雷痛哭流眼淚),整個銀幕就全黑了。全黑一陣子之後,戲院燈亮,竟然這樣子就要大家全部散場。那天一定是大年初一,魚貫散場的是一大群人;那個全家福跑去看國片的年代,真的不是簡單地精神封閉。我父親非常抱怨那個結局,我一直認為還有一盤底片都還沒放;不過,當我看到阿郎陳正雷痛哭的畫面,我也真的很心酸;當初在宣傳的時候卻一直猛打陸小芬大概會在《嫁妝一牛車》裡面有多少多少情慾戲。

我父親已愈來愈老邁,恐怕已快要七十八歲或八十歲──我永遠搞不清楚他真實的歲數,因為他曾經跟我說過他的姊姊早夭,所以他就繼承他姊姊的出生年月日(哇哩……# ~~ !!)。想到我現在仍然是個敗家子,以及他在《國父傳》打瞌睡的畫面,我真不知我還能做什麼事能夠稍微為他帶來一丁點歡樂。曾經我很想邀他前來巴黎遊玩,就讓他打扮得像是《你那邊幾點?》裡面的苗天,讓他看到艾菲爾鐵塔也跟著驚呼說「怎麼這麼大?」但他的身子愈來愈不硬朗,甚至會抱怨說到了異地會睡不著覺。我父親當然不知道我的影評人的身分,並非是因為我故意隱藏,而是他可能搞不懂什麼叫影評人;他只知道我會寫些文章賺稿費似的。

今天回想起來,我會為我曾經很想看《國父傳》發笑,也會為曾經不懂《越戰獵鹿人》的地位揣測一下今天的年輕人到底會抱持什麼觀點欣賞電影。我想,二十年後,還真的已經不再精神封閉,但我卻發現有更多的經典在今天這個時代喪失了經典的嚴肅性,大家根本不再在乎經典了。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8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5 號

什麼叫情竇初開?太難解釋了。如果說是第一次感覺到對某異性會很緊張,我想,時間說不定可以拉到小學二年級。

為什麼是小學二年級而不是小學一年級?原因實在是殘存的小學一年級的記憶太薄弱,所以只隱約記得小學二年級曾經喜歡過某位女生。會喜歡那位女生,也是因為開始意識到有成績的優劣這件事。沒辦法,我拿第二名,她拿第一名。

她的個頭不高,但是微笑超好看。我大概還記得她家跟我家是屬於同一條巷子延伸過去的,中間被一條比較寬的路截斷,所以我非常怕越過這條比較寬的道路;因為連經過她家門口我都會發抖。我記得的,是當時就已經有人慫恿我要去跟她說話;但真的沒說到過半句。直到我在小學三年級搬家搬到龜山,我是帶著她的微笑換到一個城鎮,許久許久都惦記著她的名字。縱使這麼多年之後,我不再無時無刻、或一年下來恐怕也從未有過一秒鐘再唸出她的名字,但一旦就像現在這樣再回想起小學的時光,我就又再想起她的名字跟她當時的微笑。

不過,到了今天這個年代,還真的像是走進恐怖年代。身為孤狗達人的我,決定一試。會緊張嗎?不會,只是很好奇是不是真的能搜尋到對的人。不過,讓我繼續保有疑慮應該會是件好事,因為,我不太確定在高雄地區某小學教書的那名字是不是就是她。難道要像電視上那樣,還得先由一對年輕男女飾演一番我們的小故事,再來再丟給男主角最驚悚的二十秒,緊張他那位女主角會不會出現在門後面?所以,讓童年繼續留在過去,不要讓成年干擾到童年,應該才是最正確的處理。

不過,小學時代的這段感覺,到底跟解不解嚴有什麼關係?基本上當然是沒太大的關係,但所有的愛情故事仍然是在正常的陽光下進行著;就算這是二十八年前的故事,我所看到的顏色實在是跟今日沒什麼兩樣。照片會泛黃,影片會有刮痕,但美麗的微笑仍舊保持燦爛。

等到我愈來愈接近解嚴的那個年代,我發現我所暗戀的女生幾乎都有這一類型的微笑。買尬的,原來她們的名字都有一個「芬」或是一個「雯」。

二十一年前的那個「雯」,應該八九不離十現在是一位律師。好恐怖!怪不得我會再想起那一個「芬」,感覺起來還是比較像小學生。如果,能夠讓一切再回到頭腦簡單的簡單,再看到穿著短裙的她,我會想牽起她的手,一起去鞦韆那兒邊盪鞦韆邊看火車。我們都是戒嚴下的小孩子,but who cares ?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9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7 號

跟其他男生比起來,我的利必多(libido)顯然來得很晚。唸幼稚園的時候,其實我很討厭其他男生去偷掀女孩子的裙子,感覺上那真是沒有教養的行為。唸小學的時候,好像也從未對同班女同學裙子底下到底是什麼感到好奇過。但是,到了青春期,那種好奇感似乎愈增愈強。

在那個年代,男女分班是非常普遍的事;搭配髮禁────制服似乎是自幼稚園起就一直在規範我們,我們中華民國是超級強烈地壓抑青少年在青春期展現出男生、女生都應該要有的性感魅力。男生的髮型要很矬,又男女分班,所以不會有什麼機會讓男生去跟女生講話;女生的髮型要很醜,當然也還是男女分班,這樣她們就不會吸引到男生(或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就沒辦法跑去跟男生講話)。整個台灣將之美其名為「為了讓孩子專心讀書」,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點上;但實際上每一位孩子都已經輸在起跑點上:打從青春期一開始,每一個個人都已經停止性感化的過程。

初一的時候,我還會跟著幾位男同學,故意在樓梯口等著,因為會有高中部的大姊姊上樓梯之時,不自覺地讓裙擺飄啊飄,幸運的話就會看到她們的白色內褲。當時會覺得很興奮,但在二○○七年的今天重新思考這件事,就會覺得原來戒嚴時期的那個年代是這麼無趣:都清一色是白色內褲,都沒有黑色的、窄窄的或甚至就是丁字褲。可見,時代真的有在進步。

不過,縱使是在戒嚴的年代,還是會有很前衛的事。我們的英文女老師,個頭不高,但身材比例還不錯,在當時她大概是位三十多歲的老師吧。她最經典的打扮────提供給我無限的遐想────就是穿著旗袍跟漁網褲襪。當時的我其實非常不懂為什麼會有褲襪會是非常細的一點一點宛如漁網,但吸引目光的功能確實達到了。不論那位老師怎麼穿,只要她穿著裙子來上課,我的心神似乎都不在什麼 « This is a book. » 這種智障句子上面。最讓我們心臟怦怦跳的時刻,就是英文小考,因為考卷一發下來,她就會坐在書桌前面批改考卷(也有可能是在改別班的考卷);此時,面對那書桌的那兩排男生,都會故意不經意地偷看她的裙口;一旦她改考卷改到忘我,簡直就是兩腿開開,教室就會不時傳出很小聲的竊笑。下課時,大家偷偷地圍在一起討論:是白色的、黑色的、或什麼都沒看到。

解嚴之後我考上建中,雖然知識生活跟社團生活是更充實,但回想起來還真是沒有初中的這一段小故事刺激。如果能在身上順便綁個心跳計,我猜在偷窺的當時一分鐘大概可以跳一百八十下吧。

不過,我卻可以作出真告白:在唸初中的時候,我從未射過精。雖然我們學校是很認真地教健康教育第十四章、第十五章,但我還真不知道射精是怎麼一回事。所以,雖然我很享受偷窺的急促感,但在性知識上恐怕還真是白癡一位。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10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9 號

二十年前的今天(七月九日),真正算是初中年代的結束。在那個還有高中聯考的年代,七月八、九日就是高中聯考的兩天。考完之後深覺異常地輕鬆,心想真是有一個很棒的暑假可以放。

在我們家,在那個年代,訂了兩份報紙:《國語日報》、《聯合報》。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看《國語日報》,因為文章都很枯燥。不過,每天我都會看漫畫,看完漫畫又會再瞄一瞄其它的文章,所以我還滿厲害得可以認得很多字的注音。印象中,大約是到了初三我就教我父親不要再訂《國語日報》了,因為《國語日報》是給小孩子看的報紙。

其實我也沒有成為《聯合報》的忠實讀者,但《聯合報》天天都有,從影劇版開始看一定還是會看到它的政治社會新聞。放暑假,無聊嘛,一定會看看報紙。也就因為如此,在七月十五號的時候,《聯合報》頭版大大地寫著今天起解除戒嚴,還有總統令以及後面附加的人名。這一定是大新聞,否則不會在接下來的好幾個版都在寫「解嚴」的東西。才剛初中畢業的我當然搞不清楚解嚴以及戒嚴法的意義為何,但既然報紙上說這是重大事件,我想這應該是非比尋常才對。就是很奇怪地,我瞄了一下日期,覺得七月十五號真是好記,不就是七月中間的那一天嘛。沒想到這日期已經在我心過目不忘,所以我總是有能力糾正很多記者誤植解嚴的年份。

我當時的年紀一定小,所以解嚴幾天之後我就忘記「解嚴」這件事了。我所享受的,無非只是冰西瓜:暢快。還有,真的很明顯,一考完高中聯考,就不用再去我們班長家夜讀了。講著講著,竟勾起我一個很不愉快的回憶:時間一定是六月份,高中聯考前的一個月內,我穿著短褲(初中生的夏季制服是藍色短褲)騎腳踏車,沒想到就是被我們班長家所養的狼狗追著跑,最後還是沒能倖免地被咬一口。我很緊張,因為健康教育就是教過我們破傷風;於是,有一位大哥(完全不知他是什麼身分、從何冒出來)就帶著我去找醫生,打了一劑預防針。

特別又是聯考成績出爐之後,我竟然接到我們的導師阿達啦的電話。那時候我還很閉俗,而且也是第一次在電話中跟老師講話,我常常不知道接下來要講什麼。我只記得阿達啦問我社會科考幾分,我跟他說我好像考了一百三十一分,他很驚訝地說這分數好像很高。光是社會科沒丟掉多少分,我就已經遙遙領先其他很多人;事實證明我根本就是我那個中學(初中部)跑去考北聯的榜首。這沒什麼好驕傲的,我妹妹還跟我說她在學校看到公佈欄大大地用紅帖子寫我的名字說我榮登第一志願建國中學。現在換成我這一個數學單位成為整個中學的榮耀,校長、教務主任他們八成又會在人前吹噓他們的辦學績效:多少位建中……等等等。但是,最恐怖的是阿達啦竟然「邀請」我要繼續到他那兒補習數學、物理化學,好為大學聯考作準備;我直接拒絕我自己的導師,還真怕一時舌頭軟就讓自己陷入火坑。就這樣說拜拜,其實永遠不再來;就那樣搖擺擺,果真一時有 ㄏㄧㄠˊ ── ㄅㄞ

巧合落在我的人生,適逢解嚴摔開我嚴重不愉快的初中階段。除了一個「雯」我能夠暗戀兩年多之外,還是一大串搖滾樂的歌目陪伴我充實我的熱想。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11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11 號

解嚴那個年份不僅僅是對全台灣重要,甚至也對建中人重要。一九八七年夏天之前,建國中學的操場被稱為「沙漠」、建中人自稱「駝客」;但是一九八七年夏天之後,操場變成綠地,建中人改自稱「小綠綠」……的男朋友第一選擇。哈,後者當然是我亂掰的;但是建中操場不再黃土一片,這倒是劃時代的改變。

我從未待過明道樓;聽說以前明道樓是真的很恐怖,風一來,沙也跟著來;中午吃飯,白飯都會變成肉鬆拌飯。後來是在高一下學期的時候,一位高三學長曾經秀給我看一張黃沙操場的照片,還故意在風起沙揚的時候按快門,場景真是難以想像。建國中學為了學生的健康,只好在操場上面植草皮,因此,自我這一屆入學起,從未有過行走沙漠的經驗;但我們還是照樣自稱駝客。

進建中前,我還是很乖地剪了一個短髮;進建中後,才發現建中收的學生真的爆多。一個年級三十三個班,三個年級九十九個班,光學生就已經五千多人,滿讓人訝異的。我的學號是「61727」,意思是我是民國七十六年進來的第一千七百二十七號學生。每當我跟校外的其他人說我是三十一班的學生,似乎每個人都很驚訝一個年級竟然可以排到三十一個班────錯,是玉樹臨風的三十三個班!建中每個學生好像都很強,只要聽幾位學生講幾句大道理,馬上我就自慚形愧。其他人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感覺,我一直都不知道,從未問過別人。但,「高一呆」的稱號果真是很貼切,連我都不得不承認當時的我的確就是「高一呆」。

入學前我們都已經量過身材,所以在報到入學的時候我們領了很多件制服。我還記得我非常地慌張沒領到鞋子,因為在那前幾天我在量尺寸的時候不小心略過了皮鞋區。那種慌張,真彷彿是新兵沒領到軍服一樣:其他人都已經被規格化了,就只剩下你還在故意搞特別。我吃了一記悶虧,最後是自行在校外自費買了一雙黑皮鞋。

如果有人還保留住那個年代的照片的話,各位會看到我們是頭戴大盤帽、身穿卡其制服、足穿黑色皮鞋的海軍弟兄……唯獨那件至今未改的建中夾克叫做「空軍式」夾克,但那件夾克大概會拖到十一月天氣比較涼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穿。每天一進教室,看各個人不同的習慣,但通常(包含我在內)我們都會先把大盤帽掛在教室後面的牆上,然後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那一面牆,從上數下來共有三排橫條木頭,每一橫條木頭上面都會有十幾根釘子,這樣才能夠把我們班快五十位同學的大盤帽掛完、掛得整整齊齊。

戴大盤帽其實很不舒服,因為很容易歪掉。反正,我們老早就知道這一整套服裝根本就是軍事化的制服。每天,根本只有上學時、升旗時、降旗時、放學時才要戴大盤帽,真不知這一大堆配件到底在幹什麼:我們可是學生耶。

戴了一個多月,印象中正好就在第一次月考前,學校在朝會時宣布自即日起取消戴大盤帽以及取消穿黑皮鞋的硬性規定,全建中歡呼沸騰、安靜不下來。朝會完一回到教室,一大堆人把大盤帽當飛盤丟、當垃圾甩。大概要到班會的時候,才有同學提議要把釘了一堆釘子的橫條木頭拆掉(因為釘子凸出來很危險)。

在這最初期的一個多月,我經歷了這些變化。在當時微不起眼,但現在已愈來愈微妙、愈來愈能描繪出當時當刻的每一個符號。我為了不浪費我那雙自費買的黑皮鞋,我其實還又繼續穿它一整個學期,直到去買了一雙亞瑟士的球鞋(應該沒記錯是這個牌子吧)。

在高二上還有一件很妙的事(希望我沒記錯是上學期),就是王正方導演來我們建中拍《第一次約會》的升旗典禮。我那時還跟同學說:拜託,都沒戴大盤帽了,還想用這個畫面拍一九六○年代!後來,大概是一九八九年六月,《第一次約會》上院線;當時我沒有進戲院看這部片。直到我大概是大一的時候,我租了這部片的錄影帶,才發覺還滿好看的;而且我對王秀峰所飾演的角色印象超深刻。當然,現在好像沒什麼人記得王秀峰了。她為什麼這麼漂亮呢?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12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13 號

一進入建中就讀,我最希望的就是那傳聞已久的社團生活。沒錯,我要玩搖滾樂。可是,學長跟我們說:最爛的一把電吉他,也還是要新台幣八、九千塊。天啊,真是天價。台北的小孩,家裡都這麼有錢嗎?

才上高一而已,我就見識到一件超神奇物品:CD 隨身聽。哇,別說是 CD 隨身聽,連我都是第一次見到 CD 這東西。薄薄的一片,可保護到一生喔!超酷,但我的同學竟不耐地說「不要又按『stop』又按『play』,這很耗電池的電!」所以,算起來,一九八七年以及在這之前一年台灣就已經有唱片行在賣 CD 了,而且所有的 CD 全都是自國外進口,因為全台灣能自己壓 CD 賣已經是晚到一九九○年的事。

假使這都不算神奇,那下面這件事才真正證明我的土包子:我跟同學借著聽錄音帶隨身聽,我竟然是在解嚴之後才第一次聽到 stereo 的聲音!哇噻的,我第一次知道左耳機跟右耳機可以發不同步的聲音,因此才有所謂的立體聲!我以前的生活,簡直都是 mono 的!

一股辛酸就這樣落下來。原來我們家是非常克勤克儉的,沒出過井不知道井外面風光異常。

沒錢買電吉他,更不會彈鋼琴,所以我只能撿最便宜的樂器學:爵士鼓。幸好我對打鼓也有異常的天分,所以我就漸漸地準備要當一位稱職的鼓手。要當鼓手,只要買一副鼓棒就好────但如果完全沒在樂器行學打鼓、沒真正打過爵士鼓,的確不太可能把鼓學會。

不過,雖然我對拍子的感覺很不錯,但是我的左手始終沒辦法把小鼓打得快速、圓潤。這時候又牽涉到天分的問題了:為什麼能夠有人用雙手把十六分音符打得超快速?這就像說為什麼能夠有人彈電吉他能夠快速地變換和弦────但真的很拗手呀!所以,我又落回建中生高一呆的自卑了:原來比我強的人還是大有人在,我看我還是多看書好了。

在高一的班上還有一個插曲:不小心換位子之後,我跟我後面的一位同學聊聊天,原來他跟我一樣都是桃園龜山人。不過,我又不解一件事:他說他們家有領貧民證。貧民?天啊,好像是從書上躍出來變成事實的字眼。我問他住龜山哪裡,他跟我說在那山上;在那山上是什麼社區我還是不知道,但他家是貧民真的讓我驚訝萬分。

所以,我們三十一班是這種組合:我的左後方、秀給我們看他的 CD 隨身聽的那位,他家開貿易公司、談話都顯現得出超有錢的氣質;而在他的右邊、我的後面,是我的同鄉,但卻身為桃園縣的貧民。自從高二我跑去唸社會組之後,我就跟這兩位同學失聯了,我當然不知他們日後十九年的發展會是如何。但對我來說,台北真的是有些驚奇。

這也是大好的機會我脫離自家獨立生活:自十五歲起,我就已經開始在台北租房子自己一個人住。一直要到很多年之後,我才曉得,一九八七年真的也是一個分水嶺:在這之前就已經在台北購房地產的人,將坐享其成;一九八七年沒下定決心買房地產的人,日後會追得非常辛苦。

 
 

(解嚴)二十(週)年來的記憶之 13
原發表日期:2007 年 7 月 17 號

既然已經準備要玩搖滾樂,而且我又準備要當鼓手,到底我第一個想玩的曲子會是哪一首?答案: Starship 的 « Sara » 。

 « Sara » 這首歌用的是電子鼓,所以每打一下小鼓會有一點點的餘震,聽起來很炫。

(懶得再嵌入 YouYube 影音檔)

« Sara, Sara, storms are brewin' in your eyes
Sara, Sara, no time is a good time oh »


美妙的旋律是也。幾乎是在同一個年代,我也是藉由「細胞」的錄音帶認識了 The Outfield,他們的 « Your Love » 不是普通地超好聽、亢奮:

(懶得再嵌入 YouYube 影音檔)

« Josie's on a vacation far away,
Come around and talk it over
So many things that I wanna say
You know I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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