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們想起從前的大師卡爾德萊葉 (Carl Th. Dreyer) 曾想過要保留第五空間,但什麼是第五空間?點、平面、立體空間、時間,這是前面的四度空間,那第五空間呢,在他說來,就是「心靈」空間。哇~這聽來很玄妙,但這麼抽象的東西如何呈現?再說,難道一般有思想的電影沒有傳達「心靈」空間嗎?以及,德萊葉的「心靈」空間的呈現有否成功呢?

嗯,剛剛那些大哉問似乎會離我們即將要談到的兩部影片越來越遠……那我們先不管效果吧,畢竟德萊葉的影片幾乎……沒有一部賣座的(用「幾乎」是因為他的《一家之主》(Du skal ære din hustru, 1925) 真的賣座了,這讓他有機會以丹麥人的身份跑去法國拍了一部關於貞德的影片)。這讓我們知道,他的影片在某種程度上,應該成功了,所以它們顯得晦澀,畢竟人的心靈怎麼可能很容易介入呢?不過,以上純屬戲言,我們還是得尊重大師的理念,再說,他也幾乎從來沒有拍過劣作(用「幾乎」是因為他一部叫《兩個人》(Två människor, 1945) 的作品由於選角的失敗,在上映之初就被導演全面回收了,所以筆者也沒機會看到這部片,不知道是否真如導演說的那樣失敗……喔,不,他甚至不承認有拍過這部片!!)!而我們現在應該看看他基本上用什麼方式來試圖表達心靈空間。

一言以蔽之,就是簡約。我想到上國學大大辛意雲老師的美學課程時,他談到漢代雕塑,說到當時的特質,就是一個儉樸、純粹,曰「虛一而敬」,是的,這個虛,就是去除雜物,化約為最基本的「體」。我想,這剛好跟當時走老莊思想,希冀透過無為而治,將戰亂留下來的紛雜,由人們回到本心,並透過重拾本質,來回歸生活秩序。所以,虛了後,便流露了本質,體現了內外合一的諧和狀態。

我們萬萬沒想到,德萊葉這位北歐人,卻在電影中,參透此道,進而體現在影片之中,除了他之外,影史上或許也只能在小津身上看到這等體現,但小津的精神更接近日本傳統文化所承繼的唐朝氛圍,所以,禪,才更是他影片流露的境界。

好,讓我們回到「虛」(即簡約)這件事上。如今,我們也將在另外兩個法國人身上,嗯……或者精確地說,是兩部法國影片上面,看到這份純淨。一部是來自阿藍卡瓦利耶 (Alain Cavalier) 的《聖女小德蘭》(Thérèse),這部作品,透過舞台的淨空,敘述了一位虔誠的女信徒奉獻給上帝的經過,她短暫而感人的生命,就在這份儉樸中,我們無法把頭別開她純潔的面容、她的豐滿的體態與純粹的信念。是的,身體、精神,原本就要達到一個統一,才真能探透內在的核心,以及心靈的含意。據周星星對筆者描述到那部筆者無緣看到的《解放我》(Libera me),得知,在消弭背景上,那部片作得更加徹底。所以我們很難說,是這位導演參透了「虛」的手法,還是他本來就一步步要走向去除裝飾的道路,而剛好這個手法,適時地找到到德蘭的故事,因而提煉出小德蘭那份純粹性。畢竟,自 1962 年開始拍攝長片的卡瓦利耶,早期的作品風貌並非如此,而是有點接近楚浮(F. Truffaut)、馬盧(L. Malle)、德米(J. Demy),甚至一點點哈本諾(J.-P. Rappeneau)跟華汀(R. Vadim)。沒錯,我們一點也不用太在意沒看到早期的卡瓦利耶,因為假如他不能像現在,自成一格,甚至被別人學習,那麼我們又何需這種學徒?

另一部作品是賈克希維特 (Jacques Rivette) 的《美麗壞女人》(La Belle Noiseuse),這位導演已經以最近的兩部片證明他跟中國美學的相近性。這裡,他透過時間來換取兩個藝術家的心靈,唯有進行這種長時間的觀看與溝通(不管是什麼形式的:視線的、姿態的、「擺出」與「畫下」的、甚至肉體直接交流的),才能真正將兩個「體」融合在一起,進而在頻率合一的狀態下,心靈跟著交流了。

於是,這兩部看似不同,但卻都強調出「觀看」的作品,到底要跟觀眾溝通些什麼?前者的舞台性增加我們對人物以及其決心的凝視;後者則在體現真實世界與藝術世界的交融過程。兩者透過傳播心靈,而讓我們看到了「時間」。我們不再擔心時間又要悄悄溜走,這次,影片適時地為我們保留了其流逝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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