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布來到新大陸,前前後後可能才幾天的時間而已。這好幾天的時間,其實跟我們去環島(台灣)的時間差不多;哥倫布終究得回家曬曬棉被、餵貓吃東西,就像我們終究得回家洗洗衣服、餵貓吃東西。哥倫布跟我們其實都經歷一模一樣長的時間,只有這一點是唯一相同的,其它的可能就漸漸地不同。
丁、限定的事件跟無限制、非限定的意義
其實,連哥倫布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變成世界歷史的「哥倫布」。「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在當初、在一四九二年,可能只是一個「事件」而已。但是,這個「事件」的意義為何?為什麼世界歷史要賦予這個「事件」無窮的「意義」?從這件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
子、「意義」近乎無限; |
丑、「事件的『意義』」,在我們人身上,意思是:是我們人去針對「事件」詮釋、作文; |
寅、「事件的『意義』」,還再分無限的版本;意思是:因為有多元的觀點、多元文化的觀點,所以才會有無限多版本的「事件的『意義』」; |
卯、去知道還會有無限多版本的「事件的『意義』」,這依然是「事件」。 |
「事件」往往就是「事件的『事件』」、「『事件』的『事件』」,「事件的事件」。切莫忘記這件事。
事件往往就是「事件的事件」,這也近乎是哥倫布發現新宇宙。我說宇宙,法文是 « univers » ,因為在法文裡面, « univers » 這個字既可以是「太空」,也常常是屬於個人的「世界」或「空間」或個人的「感興趣的領域」。說到「太空」,對現代人來說,「太空」依舊是無限的,無窮的。我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之外還會有什麼東西,只知道在那之外還會有「在那之外」之外的東西,並且,在「在『在那之外』之外」之外,又還會有在「那」之外的東西。所以是無限制、無窮。
用口頭說,各位一定聽不懂。事實上,我不得不多利用括號,把某些已經被提及的概念放在括號裡面,當作是一個名詞。接下來要談的,也還是這樣,必須多利用到括號。
剛剛我們說到「在那之外」,第一個「那」所指的東西,可能就是「太空」;但是一提到「太空」,我們會不會就在心中為那個「太空」設下一個限定限?所以,為了要超越這個限定限,「超越」的法文是 « transcender » ,我們的確是在講「超越」,而不是「跨越」,因為「跨越」是去跨越一條限定線,我們看得到那一條限定線,所以我們可以跨越那一條限定線;但是,現在的我們必須超越限定限,前兩個字還是「限定」沒錯,但是第三個字還是「限定」的「限」,要超越「限定限」意謂說我們超越了「那」,把「那」放進括號裡面,「那」就是剛剛提到的那個「那」,超越了那個「那」,等於是又進入到那個「那」之外的另外一個宇宙。
ㄆ、電影大事件
有了前面的基礎,像是「甲項、同一個人有不同的稱呼」、「乙項、同一個稱呼有不同的人種」、「丙項、新事件定義新意義」、「丁項、限定的事件跟無限制、非限定的意義」,我們將更容易進入現在的思考:電影大事件。
我將用類似的項目,例如「甲項、電影字幕是多元文化永存的具體證據」、「乙項、美國好萊塢電影征服全世界」、「丙項、新事件定義新意義」、「丁項、無限制的事件跟限定的意義」,來簡單地談論電影大事件。大概是在「丁項」,我們會發現到差異。
其實,連奧古斯特˙盧米埃(Auguste LUMIÈRE)、路易˙盧米埃(Louis LUMIÈRE)這兩兄弟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變成電影歷史的「盧米埃兄弟」。「盧米埃兄弟發明電影(業)」在當初、在一八九五年,可能只是一個「事件」而已。但是,這個「事件」的意義為何?為什麼電影歷史要賦予這個「事件」無窮的「意義」?奧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在一八三九年,用法文寫下 « sociologie » 這個新法文字,這個法文新字就變成今日火紅的「社會學」了。奧古斯特˙孔德在一八三九年、一八四九年絕對想不到「社會學」為什麼會變成火熱的知識。這難道不是大事件嗎?
話說電影變成一項行業、一種商業,我們大家都樂於當一位電影觀眾。你們能夠想像得到奧古斯特˙盧米埃、路易˙盧米埃拍攝的電影,法國人拍攝的電影,拿到德國、美國,還是會有那麼多的德國人、美國人喜歡看盧米埃兄弟拍的電影嗎?
外國人都喜歡看電影、可以看得懂電影,不僅僅是《火車進站/火車進到拉席歐塔車站》(L'Arrivée d'un train en gare de La Ciotat, 1895)這部短片,還有別的電影,正是電影開始它「意義被翻譯」的旅程。
甲、電影字幕是多元文化永存的具體證據
如果看《火車進站》只是看火車進站,新奇嘛,任誰都看得懂;三歲小孩子都看得懂火車進站。但如果一部短片要講一個故事,在那個年代還都是默片,不可能伴隨對話,這時就得依賴「字卡」。字卡簡直就是默片承載「意義」的工具;可想而知:即使電影影像已經在「說話」,法文是 « parler » ,但是,電影還是很依賴文字去「說」具體的句子,「說」這個動詞,法文是 « dire » ,具體的句子、具體的文字永遠存有多元的文化差異。
今天,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其實是會驚訝說我們能夠透過電影去認識挪威、阿根廷、伊努伊特人的文化。電影字幕其實為更多的電影事件、歷史事件、事件帶來無窮的意義;電影字幕本身就是有「意義」的「事件」。
乙、美國好萊塢電影征服全世界
我們要加速跳到美國好萊塢電影。美國電影其實早在一九二○年代,就已經輸出到歐洲大陸;別忘記剛剛才提到的電影字幕。一九一○年代,美國電影業開始在加州鳥不生蛋的地方好萊塢,英文是 « Hollywood » ,設立據點,最後甚至就是蓋攝影棚。好萊塢最後變成美國加州的電影工業園區。
美國好萊塢電影征服全世界,大概就是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開始滲透。理由其實很多;或許很多人直覺認為美國好萊塢電影比較好看、美國好萊塢電影販賣美國夢,但就像西歐正在休養拚經濟,拚出愈來愈堅強的中產階級跟消費社會,再加上美國好萊塢已經把電影業當作新興經濟拚行銷、拚明星制度,也難怪美國好萊塢電影愈來愈強、變成巨獸。我個人喜歡把美國好萊塢電影征服全世界的大業當作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電影事件」;但是在這之下,拚行銷、拚明星制度等等作為,就是當初奧古斯特˙盧米埃、路易˙盧米埃他們法國人沒有想到的手法。我們永遠不要忘記:一部片可能是一個事件或多個事件;一百部片搞出來的統計數字則又是無窮盡的事件。
教大家都喜歡美國好萊塢電影,不是很難的事。大家都認得美國好萊塢電影的角色(們),這件事就絕非無辜、理所當然。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什麼是爭議最小的電影大事件?大家都認得美國好萊塢電影,是否就能夠刻意排除、排斥其它絕非美國好萊塢的電影?
丙、新事件定義新意義
這兒的「新事件定義新意義」好像跟剛剛的「新事件定義新意義」一樣。只要認識清楚「事件」(événement),當然也能夠繼續思考「電影事件」(événements cinématographiques)。
剛剛我們是利用哥倫布看見印第安人卻叫他們是「印度人」、「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新事件,來探討「意義」、「新意義」是無限制、非限定的。如果我們接著談盧米埃兄弟、「盧米埃兄弟發明電影(業)」的新事件,我們照樣可發現「意義」、「新意義」是無限制、非限定的。最主要的理由,是電影它就是全新的宇宙,就像網際網路是全新的宇宙,意思是一模一樣的。
我個人非常喜歡法國社會學家艾德軋˙莫韓(Edgar MORIN),他在一本不朽的著作《時代的精神(第一卷)》(L'Esprit du temps, tome I, 1962),談了非常多關於大眾文化的價值;電影當然是很重要的部分。艾德軋˙莫韓當時正在作人類學研究,因緣際會變成一部紀錄片的電影導演。五十多年過去了,其實艾德軋˙莫韓的描述還是很貼切現在二十一世紀的現象。這些無數多的現象,對我個人來說,正是跳出來、跑過去詮釋它們詮釋出無窮多的意義的事件。
我甚至覺得:這些無數多的新事件,電影事件,甚至建築出數量可觀的建築物。具體的如電影術語、抽象的像是電影作品的精神分析跟意識形態分析、哲學概念思辯,既是建築物、也是宇宙。
丁、無限制的事件跟限定的意義
但是,到最後,為什麼我個人要逆轉「丁項」?原來,我是要在「丁項」直接探討電影事件研究的焦慮:過多、無限制的電影事件是不斷地發生,因為常常就是:電影事件是電影事件的事件。當電影事件漸漸地沉澱出「電影史」、或剔除無數多的電影事件後只篩選出某些具有代表性意義的電影事件會生產出規格化的電影史,這個「限定的意義」就顯露出危險了。而且這就是當代一直存在的危險,只是很少人會去用希臘哲學家柏拉圖(PLATON)的深思,把這一套危險————還不只是只有一個危險————建設出一套思想(dianoia)。
(原發表日期:二○一四年三月十三號禮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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