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筆記》問說《惡棍特工》不是很久以前的計劃嗎?怎麼到最後是先拍《衝鋒免死令》?

塔倫提諾說有《惡棍特工》的點子已經超過十年了。當時,他已經花了兩年的時間在寫《惡棍特工》的劇本,愈寫愈龐大,已經變成是超級長的連續劇。到最後是情勢的壓力逼得他暫時先放下《惡棍特工》的計劃,改先拍《追殺比爾》(Kill Bill) 上、下兩集。拍完《追殺比爾》,塔倫提諾才覺得應該要把《惡棍特工》的故事拍成電影;這時他又大幅地更改劇本。他自己說:「我是用同樣的角色,也是用同樣的主題,但是想像出另外一個很不同的任務;也就是說我更改了它的故事。」新的故事是:當德國納粹在巴黎舉行一場電影首映盛會時,一場反納粹的刺殺任務就將進行。

塔倫提諾提示說,他是用寫小說的方式來寫《追殺比爾》的劇本;而《追殺比爾》的每一個「章」(chapitre),都代表女主角將進入另外一個電影類型,每一段的氣氛都不太一樣。所以,他也把《惡棍特工》大致分成好幾個「章」:前兩章比較像是西部片,或更精確一點地說是「義大利麵式西部片」(western-spaghetti),第三章是一部法國片,從第四章開始是關於某一件任務的影片 (film de mission)

《電影筆記》問塔倫提諾為什麼會選擇法國?塔倫提諾說他喜歡法國也是一個喜愛電影的國家,所以他比較偏愛法國,而不是波蘭或捷克斯洛伐克──因為德國納粹既佔領過法國也佔領過東歐。塔倫提諾比喻說,就像日本也曾經佔領過中國跟菲律賓、緬甸譯註這邊的意思大概是說塔倫提諾還是比較喜歡中國的部分,因為我們都知道他很喜歡中國的功夫片跟武俠片)。

《電影筆記》問塔倫提諾說由梅蘭妮․洛宏 (Mélanie Laurent) 所飾演的秀香娜․德雷弗斯 (Shosanna Dreyfus) 有點像《追殺比爾》落難的新娘?他回答說剛開始他把秀香娜․德雷弗斯設定成是尤太人的聖女貞德,甚至更「辣太妹」(bad ass),還能夠向納粹卡車扔擲汽油彈、開機關槍;但他覺得秀香娜․德雷弗斯跟《追殺比爾》的新娘太像了,他不想重複同一種性格,於是就把她設定成僥倖躲過納粹屠殺一劫的倖存者。當她在戲院裡面被火焰照亮時,她依舊像是聖女貞德。塔倫提諾說:她同時就是惡魔 (le diable),也是一位「老大哥」(Big Brother)

雖然塔倫提諾將《惡棍特工》引出許多類型電影跟B級片的典故,但《電影筆記》卻說《惡棍特工》中的「發生在劇院中的攸關生死的問題」更容易讓人想到劉別謙 (Lubitsch) 的《生死問題》(To Be or Not to Be)。塔倫提諾說他相當驕傲能夠讓《惡棍特工》的某些場景,例如跟戈培爾 (Goebbels) 午餐的場景,就會讓人想到《生死問題》。

接著,塔倫提諾展露出他的電影史的知識。例如他認為《惡棍特工》是被雷歐尼德․莫葛伊 (Léonide Moguy) 的影片大大地影響的:該導演原為俄羅斯人,先移民到巴黎、再又來到美國拍片,一九四○年代他拍的兩部反納粹影片《天黑後的巴黎》(Paris After Dark)、《阿拉伯行動》(Action in Arabia) ──都是由喬治․桑德斯 (George Sanders) 主演──都給了《惡棍特工》靈感;另外還有朱爾․達辛 (Jules Dassin) 的《納粹特務》(Nazi Agent)、《法國某某地方》(Reunion in France),道格拉斯․瑟克 (Douglas Sirk) 的《希特勒的狂人》(Hitler's Madmen),弗里茲․朗 (Fritz Lang) 的《追捕》(Man Hunt)(也是由喬治․桑德斯主演)、《劊子手也會死》(Hangmen Also Die !) 這些片都跟《惡棍特工》有關。

《電影筆記》問:尚․雷諾瓦 (Jean Renoir) 的《自由地生活》(Vivre libre)(也是由喬治․桑德斯主演)呢?塔倫提諾才回說他超級喜歡這部片。塔倫提諾發現喬治․桑德斯根本是無所不在,所以,他刻意把《惡棍特工》中的 Hicox(英國影評人,由麥可․法斯班德 (Michael Fassbender) 飾演)這一角寫成像是會由喬治․桑德斯飾演的角色。他甚至為此寫了一段對話:「Hicox 進來,我們幾乎可說他是比較年輕一點的喬治․桑德斯。」

為什麼秀香娜․德雷弗斯所經營的戲院叫「Gamaar」?塔倫提諾依舊有點生氣,因為他說是製作道具的人拼錯字。他本來要用「Garmar」,那是一家位在東洛杉磯的戲院,塔倫提諾小時候常常去;該戲院在一九八○年代初期關門。既然已經製作錯誤,他說他繼續沿用是要「懲罰自己」。

《電影筆記》特別問到《惡棍特工》裡面的人幾乎都會兩種以上的語言,甚至在轉換語言時常製造爆笑效果。塔倫提諾說,《惡棍特工》在坎城映演兩次他都在場,他發覺當 Landa 上校(由克里斯多福․瓦爾茲 (Christoph Waltz) 飾演,坎城影帝)用法文跟法國農夫說「因為我法文不好,所以接下來我要開始講英文」時,觀眾都大爆笑,他們以為這就是好萊塢電影把語言轉換成英文的手法;可是,「到這一場戲的結尾,你們就會懂為什麼我要 Landa 上校用英文說話」,因為 Landa 上校要讓躲藏起來的尤太人聽不懂他即將要講的話。還有,塔倫提諾讓布萊德․彼特 (Brad Pitt) 講非常蹩腳的義大利文;這些「惡棍們」(basterds) 曾經在西西里島作戰過,所以多少能講幾句義大利文;但一旦他們開口,你們可能會說:「啊?那ㄟˇ安捏?」塔倫提諾說如果觀眾沒笑的話,他自己就要檢討了。

被問到怎麼使用莫利柯奈 (Morricone) 的配樂,塔倫提諾說他已經在《追殺比爾》跟《衝鋒免死令》大量地使用莫利柯奈的音樂;但因為他自己沒拍過西部片,所以他只是稍微地運用那種風格。「我並不是全然複製那種風格,我只是把它拿來營造一種氣氛,而且是把它用在它本來不是為此設計的類型上面(譯註此關係子句不好中譯;意思是該音樂本來是為別種類型而設計,但塔倫提諾把它拿來套在別的類型上)。」

周星星說明:塔倫提諾講的東西超多;限於篇幅,只能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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