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關錦鵬執導的《阮玲玉》這部長片以及它的女主角張曼玉,我們大概沒人知道誰是阮玲玉;因為那個年代距今太過久遠,也因為政治歷史的關係──那個年代已是中華民國的第一時期,「阮玲玉」這名字似已變成「政治顫抖的『他者』」。
當關錦鵬他自己為阮玲玉這個人作功課時,他異想天開地把作功課的畫面也剪進劇情長片裡面。於是,《阮玲玉》的形式顯得多元、大膽、實驗、創新,《阮玲玉》這部影片的形式讓一堆影評作者輕易地找到落筆初步、行筆脈絡。自一九九二年該片上映迄今快要二十年的時間,《阮玲玉》的後設形式成為千篇一律的「好似嚴肅」的言說主題;但就像法國哲學家賈克˙德希達(Jacques Derrida)在〈力量和意義〉(Force et signification)──收在《書寫與差異》這本書裡頭──這一篇文章所要批評的,花再多的心思去證明某某形式、某些形式就是在意指某件更高的創作理念,還不如去深入地揭發其力量之源,也就是力量之所以被構成起來的脈絡邏輯。
但同樣是德希達,他在〈柏拉圖的藥房〉(La pharmacie de Platon)──收在柏拉圖《斐德羅篇》(Phèdre)這本書後半部;巴黎:GF Flammarion ──這一篇文章所論述的要點卻屢屢被後現代主義視為是讀者取向的詮釋學:「總是會冒出某一種驚喜,保留給某一種評論的解剖學或某一種評論的生理學;這樣的評論行為……想要不必冒著危險在裡面添加一些東西就能夠看見文本──但在裡面添加東西、自己動手加進一些新詮釋卻是唯一能夠進入到『局』裡面的機會。在這裡,『添加』不是別的事,它正是『給予』、讓人能展開閱讀的事。(周星星中譯)」
《阮玲玉》融合劇情長片、紀錄片、原影片殘段,混淆演戲、表演正在演戲、假裝是在表演正在演戲……的界線,故意呈現出一種有時候分不清楚是「真」或是「在演戲」的謎團。甫哇啦,這的確就是《阮玲玉》製造外場的評論行為的詭異形式;筆者得先跳進這個「局」然後才能出局再添加更加外場的評論。
問《阮玲玉》到底在拍阮玲玉的哪一個問題、哪些層面?作為一部傳記影片,關錦鵬整個人陷入在阮玲玉的作品影像中;於是,按照編年的順序,從一九三○年的《故都春夢》(孫瑜)、《野草閒花》(孫瑜)開始,阮玲玉漸漸地變成是眾家導演予以重用的女演員,因為她的實力不容小覷;繼《桃花泣血記》(1931)(卜萬蒼)後,阮玲玉親自向卜萬蒼導演證明她具備飾演《三個摩登女性》(1932) 中的勞工女性的實力。但也就在此時,阮玲玉接受富裕男人唐季珊(由秦漢飾)的追求,種下被媒體誣衊其私生活人格的惡籽。從《小玩意》(1933)(孫瑜)、《香雪海》(1934)(費穆)再到《神女》(1934)(吳永剛)、《新女性》(1935)(蔡楚生),一段又一段阮玲玉正在演戲的片段以及她逐步身陷在艾霞的命運(她也是被媒體、社會逼得自殺)的陰影裡面,《阮玲玉》要呈現的阮玲玉其實也就是她為什麼會逐步走上絕路。換句話說,缺席的應是動人的情節──即力量之源。
德希達在〈柏拉圖的藥房〉寫說:閱讀的、或寫作的附加物,應該要很嚴格地被指示出來;但是,卻必須把這個附加物設想成是一場「遊戲」(或譯為『局』)。(周星星中譯)
也就是說,如何詮釋《阮玲玉》這樣一部其形式在台、港、中都罕見、都被層層的「文本之網」包來包去的影片,其實已變成是外場評論的遊戲。但若遊戲變成繁複的拆解形式的工作,要求回歸主題、劇情的「力量」的呼聲必然再起。
本文同步刊登在國家電影資料館電子報。
實用資訊
阮玲玉是七月二號禮拜五 18:30 金車座談(在金車文藝中心)的主題,歡迎前往。
七月二號禮拜五
18:30 影片欣賞:《戀愛與義務》(152分鐘)
21:15 座談:上海世紀神話.阮玲玉。與談人:吳俞萱、貧窮男
電影資料館館內(僅限會員參加)七月中旬也將放映《阮玲玉》(121 分鐘):
七月十七號禮拜六 14:00,映後半小時由周星星主持座談;
七月二十號禮拜二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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