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七月十四日介於19h19h05之間,三立新聞台播了一則新聞:外省老伯不滿龍山寺前面某位男士所舉的標語(寫在上面的訴求文字),企圖搶下那塊木板。某位男士對他說:「你想幹嘛?」某位女士對他說:「外省鬼,外省鬼。」字幕打兩次,我看得一清二楚。

周星星我家裡面沒有電視,我只有去泡二輪戲院的時候會固定去一家麵店吃餛飩麵當晚餐,順便就會聽聽、看看電視。當我聽到新聞女主播在播報新聞時講出「外省老伯」時,我根本都還不知道後面的新聞內容是會比這標題還更不堪。

第一,我已經覺得把一位男士分類成「外省老伯」很不妥。我當時就在想:為什麼不用「一位老年人」、「一位男士」呢?但是,等我繼續看下去,我才知道三立到底是用什麼居心在做新聞。原來,這位男士因為不滿別人所舉的標語,企圖搶下那塊木板、撕毀寫在上面的訴求文字。這位男士的舉動我可以理解(因為你之前已經講說他是一位外省老伯了),但我卻不齒他的行為。三立利用一位沒有民主修養的外省老伯的不禮貌行為,將之擴大成是外省
族群的不禮貌行為──並且早就在很多人心中是用「中國人」這個字眼取代「外省人」。還沒完。

第二,一位女士對著那位「外省老伯」大罵說:「外省鬼,外省鬼!」攝影機幾乎是直接拍攝她的臉,幾乎是在三十度之內。我聽到、看到字幕後簡直是譁然,我們台灣的新聞已經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三立一定會辯說:這種詞語並非出自三立的記者、三立的主播口中,因為是出自在場的一位女士口中,我們三立僅只作客觀報導而已。真的才這麼簡單?

說:各新聞頻道的攝影中心主任做什麼事?只派攝影記者出去採訪,只管理攝影記者的排假嗎?事實上,攝影中心主任是第一線要審核即將播出來的影像的主管,如果有裸露的男體、女體,有血跡,有暴力,第一線的攝影記者幾乎都很聰明知道要「馬」一下:馬賽克。如果會有裸露的男體、女體,有血跡,有暴力,哪一個不是出自現場?但為什麼各新聞頻道都知道要先馬賽克一下?我不得不懷疑三立的居心:借他人之口嚴詞侮辱特定省籍、族群,既不屬於國家通傳委員會要「馬」的東西──意思就是不會被通傳會罰,又可遂行三立特定的政治目的,為何不做?依我看,這恐怕還會變成「多多益善」。

我要出以下一個題目考考大家:請問張惠妹她的血統是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什麼人?

回答張惠妹她是原住民的各位,我要再請問:她算是本省人嗎?

我之所以會想到這個問題,最主要是想到扣除外省籍人士之後,本省族群還會有哪些人。很抱歉,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我私人是將張惠妹視為本省人,但恐怕還有更多的人是將張惠妹視為本省人之外的原住民。所以,在後者眼中,本省人不包含原住民、只包含漢人嗎?

今年三月份,我曾經收到一個留言,大致是先跟我解釋對方的出身
省籍、族群,然後再說明該人士的政治理念、思想。當時我就很想回應,但自知此問題異常龐大,所以遲遲未動手。不過,今天我要快速地說明一番。

在台灣,某些關於政治立場的想像,似乎非常刻板化。就像剛才那位「外省老伯」,甚至不用親自訪問到他,好像全台灣一千多萬人都可以知道他一定是一位忠貞的國民黨員、曾經是一位新黨支持者、一定倒扁、一定是中國位民族主義者。但是憑什麼要將「一定是一位忠貞的國民黨員、曾經是一位新黨支持者、一定倒扁、一定是中國位民族主義者」冠上「外省」的標籤?這就好像會有人跟我解釋「我是一位本省籍的閩南人,但是我非常討厭泛綠的挑撥省籍、分化族群的作為」,誰規定一位本省籍的閩南人「一定是一位泛綠的挑撥省籍、分化族群的作為的支持者」?所以我才想回應說:您不必向我說明您的省籍、族群,您只要講清楚您的政治理念、思想即可。

說台灣的族群問題單純,跟歐、美西方世界的種族問題比起來顯然單純了一百倍;說台灣的族群問題複雜,是因為大家都在逃避能夠尋找到共識的對話。

例如,以周星星我這樣一位並非專攻政治學的人,我私人都有一套三段式的「台灣命運思考」:

一,論台灣獨立;
二,論本土;
三,論外省人問題。

第一個問題:「論台灣獨立」,很多人在做了,不須要我再花時間專攻。如果把「台灣獨立」視成是主權獨立的問題,現在就可取消掉「統派」、「獨派」的笨蛋二分法。依我個人看法,殘餘的統派是智障,號稱的獨派丟出來的議題其實是要不要讓台灣變更國體。例如,現在的台灣應該可算是中華民國第一共和的第二時期,是否該換成是台灣的第二共和正是該嚴肅討論的議題。

第二個問題:「論本土」,則是精神分析「本土」兩字。根據我目前的觀察,視語境的不同,「本土」可以有:(ㄅ)「本土」即「傳統」,因此變成是「傳統」跟「現代」在對立;(ㄆ)「本土」即「本國」,因此變成是「本國」跟「國際」在對立;(ㄇ)「本土」即「本省」,因此變成是「本省」跟「外省」在對立。

第三個問題:「論外省人問題」,則是分析外省族群人士面對台灣認同的抗拒心態、華夏向心的優越感以及中國位民族主義的問題。

今天適逢解嚴二十週年的紀念日,我發現嚴肅的討論始終圍繞在民主化以及資本主義在台灣的發展現況。誰願意甘冒大不諱,直指省籍的族群問題不但沒因為台灣接納了很多來自中國、東南亞的新移民更加減緩,反而卻因為明顯又立即的政治利益導致台灣的極右派勢力愈來愈長?而且,我在這邊用「大不諱」字眼,不就是要諷刺台灣的知識份子竟然還可以容許三立的那種報導?

周星星我的老家在桃園龜山,我常常在想台北的知識份子是不是老早就該像馬英九一樣選擇住在「寶島小鎮」幾個月。真正的台灣社會,二十年前我就已經活過了:一輛講著閩南話的宣傳車,這一條街、那一條街大聲地廣播「台灣人要投票給台灣人!」一轉進眷村,一群外省口音很重的老人大聲說「絕對不會把票投給台灣人!」先批評後者:所以外省老伯都不自認自己是台灣人?再批評前者:所以閩南族群也不認為外省人是台灣人?

各位已經位居高位的政客、知識份子,請認真地放棄玩弄認同的政治吧。簡單一句話,不知道能否有人瞭解到我所影射到的當代問題。

我在標題講說:省籍、族群是關鍵問題,意思是這一直都是台灣社會必須要面對的問題,同時也是看出「很多其它問題的原因」的理由。很明顯:中國、東南亞的移民雖然在社會上是相對地受歧視,但他們也都相對地低調,因此在台灣廝殺來、廝殺去的仍然是省籍、族群問題。有太多的問題必須要儘快尋得一個平衡點,不能總是讓任何一「種」執政機器以挑釁充作行政、以仇恨換取資源。大概就是在這幾年間,媒體、政黨開始挑撥一種復仇的心態,這種心態再繼續下去,絕對會導致類似文化大革命、反閃米主義的悲劇。

聽我說:我就是你們的「下一代」。我們一直把「為下一代著想」、「給下一代更美好的未來」當口號、口頭禪,事實上,我都還記得在植樹節的時候,有哪些大人特別喜歡講「要為下一代製造樹蔭」;我也都還記得,台灣省主席李登輝是先當過台北市長才一路從省主席、副總統升為總統的,現在的國民黨主席吳伯雄以前就當過台北市長……拜託,我就是你們的「下一代」,不要再把責任推給一九八七年解嚴的時候出生的現年二十歲的年輕人。結果,你們給了我這一位三十五歲的老人什麼?你們告訴我說我們可以在電視上罵別人是「外省鬼」,可以在電視上明顯瞧不起新移民說「你們把我當菲傭這樣耍嗎?」然後,你們要現年二十歲的年輕人分清楚差異、攻擊異己,你們要現在還在娘胎的人受好胎教,隨時準備光復偉大的靈魂嗎?說什麼「要為下一代製造樹蔭」,依我看是故意用風水的理由把一大堆樹砍光、讓我們活該曬太陽吧。

陳水扁七月十二日說,「馬英九永遠站在歷史錯誤的一邊」,我覺得陳水扁講得很正確,我很同意。不過,我正要說:陳水扁永遠站在現實錯誤的一邊。真希望二○○八年十一月趕快到,因為是李維史陀的一百歲生日,以及不再是陳水扁當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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