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和平基金會再接再厲,持續反歧視用字運動,進一步將「改回教為伊斯蘭」、「改回教徒為穆斯林」。上午,和平基金會邀來回教協會理事長倪國安、學界代表,見證這一刻,「未來,我們會將這台灣人對此尊重多元、強調國際理解議題的努力成果,提交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做為台灣重視人權、尊重和平價值的成績,也為身為國際社會成員的台灣,為和平、人權盡一份心力」執行長簡錫堦說。和平基金會指出,之所以主張「改猶為尤」,是因為 1830 年傳教士在中國翻譯聖經時,刻意將 Jewish 譯為「猶太」人,採用帶有非人化歧視的犬字旁。(完)
(周星星評論開始)Bravo,「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這麼照顧「猶太人」跟「回教徒」。喔,從
我們一步一步來。我可能跟大多數台灣人一樣有點錯愕,「可能」。先講我私人的觀點好了,在這件事之前,我從來沒有把「猶太人」跟「回教徒」視成是帶有歧視性的用詞,因為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兩個用詞都在教科書、報章雜誌以及書籍中出現,而且當大家在使用這些用詞時並非真的同時帶有歧視態度。「猶太人」之所以出問題,是因為「猶」這個字是「犬」字旁,所以是有歧視性。「回教徒」之所以出問題,我就不是很瞭了;但我猜測,可能是因為新疆人民信仰伊斯蘭,所以在當時便把伊斯蘭稱為「回教」:回人的宗教。但有沒有能者之士告訴我「回教」的歧視性在哪裡?如果是「誤解」,誤把此宗教視成是「回」教因此應該要正名成伊斯蘭,我自己可以接受。
第一小步。「猶」這個字是「犬」字旁,那有沒有人在名字中取「猶」這個字呢?(我在這邊提的是華人、日本人有沒有人用漢字『猶』取名?)再來,比如「猶大」(Judas) 這一個譯名,是不是也要更改為「尤大」?還有,「猶太人」因為牽扯到人,所以帶有歧視性。但「猶豫」是一種行為、態度,應該就沒有歧視性了吧。我好奇的是:中國人創造出「猶豫」這一個表達法,當初為什麼要用「犬」字旁的「猶」?「猶」是「犬」跟「酋」的結合,「猶」單一一個字在中文裡面最主要的意義是什麼?
第二小步。「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還是沒有解釋用「回教徒」的歧視性在哪裡。在中文裡面,我們習慣用「XX 教」來講一個宗教,「XX 教徒」或更簡單「XX 徒」來講那一個宗教的信徒。比如,天主教徒或基督教徒,或甚至基督徒。但是今天我們用「伊斯蘭」來稱回教,「穆斯林」來稱回教徒,bravo,我們把原本比較簡單的邏輯複雜化到以後很少有人可以完全正確地用字。「伊斯蘭」三個字沒有「教」這個字,我們也沒聽到有人建議用「伊斯蘭教」;然後我們也不用「伊斯蘭教徒」而非要用「穆斯林」。「伊斯蘭」(islām) 被不少西方世界語文直接使用,而且是整件事的根本,所以我不反對;但是用「穆斯林」真的是不符合中文的邏輯,我私人真的是不想用「穆斯林」這三個字。
再來就回到我首先提的問題:「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怎麼不去照顧伊努伊特人?此刻如果有讀者看不懂「伊努伊特人」,我並不意外。而且,我也猜測「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回教協會」(回教協會?要改成伊斯蘭協會了吧)、那些「學界代表」都不知道「伊努伊特人」是誰。「伊努伊特」(Inuit) 的前身是「愛斯基摩」(Eskimo [en], Esquimau [fr]),因為「愛斯基摩」是歐洲裔的白人對住在北極圈、具有亞洲血統的民族的蔑稱(吃生肉的人),所以加拿大政府已經把「愛斯基摩」正名為「伊努伊特」(Inuk 是單數,Inuit 是複數──這是伊努伊特人自己取的字,意義是『人』)。我們遇到一個跟「猶太人」、「回教」不一樣的問題:「猶太人」、「回教」是在稱法上不合適的問題(翻譯時所採用的中文字以及是否可用『回』來代表全部),「尤太人」、「伊斯蘭」都還是存在的;但「愛斯基摩」,就像「黑鬼」(Nigger [en], Nègre [fr]) 一樣是在字的本質上含有歧視性,所以能不用就不用。扯的是雅虎字典找不到「Inuit」,證明「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還要再繼續做事。
周星星我的國際觀僅到此為止。如果還有別的例子,懇請有識之士惠賜新例。
一旦踏出腳步,我們可能會走得很遠。我對把「南韓」統稱為「韓國」一樣不高興,「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應該也要知會各媒體以後用字一定要分清楚。
再來是在台灣有一點敏感的問題,但我仍願意拿出來討論。就像我剛才在前面隱約提到的「中文的邏輯」,理論上,住在台北的人就在「台北」後面加上「人」而成為「台北人」,住在台灣的人就在「台灣」後面加上「人」而成為「台灣人」。但我們也被這「中文的邏輯」害了:住在英國的人講的是英文,住在西班牙的人講的是西班牙文。但是仔細察看政治地理,這邏輯會出問題,因為住在美國的人講的是英文,English(先以常識看這問題,先略過美國境內的西班牙語裔人士)。當台灣大街小巷冒出「美語」補習班的招牌時,我不知道這三十年來有多少個人質疑這現象。去年我還在台北市南京東路四段的地方看到有「加語」補習班的招牌,內心不只是氣憤。
中國大陸地那麼大,幾乎可以包住整個西歐跟中歐,各個大地方小地方有方言、或以非常不同的方式對漢字發音,這是第一件要注意的事。當上海人講了好幾百年的上海話時,如果沒有拿別的語言作比較,上海人絕對不會把上海話命名為「上海話」,而且根本沒有那「命名」的行為。但是,一旦發現廣東人所講的話跟上海人不一樣時,「廣東話」跟「上海話」的「命名」才會出現。今天二十一世紀,我們勢必要採用某一個標準,讓那些語言有一個「命名」,比如「北京話」、「上海話」、「閩南話」(或有些人稱為『河洛話』)、「廣東話」……等等等。所以,看今天的台灣,千萬要記住不同的族群它們不同的語言傳承。就是因為我們已經用「台語」這個俗稱來稱呼、甚至取代「閩南話」,我們就不會意外為什麼在台北市議會、立法院曾經上演某些具有極右派排外情緒的言詞:「吃台灣米,喝台灣水,卻不會講台灣話?」用這種歪理亦可說:「吃美國漢堡,喝美國可樂,卻不會講美語?」第一好笑的是本來就沒有「美語」,第二好笑的是吃喝什麼東西跟講什麼話有什麼關係?「吃台灣米,喝台灣水,卻不會講台灣話?」這句話當初完完全全是針對外省裔族群;但再仔細看,如果「台灣話」就是「台語」也就是「閩南話」,這對非閩南裔族群的其他人都是一種不尊重。
如果「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的主旨是促進和平,我私人建議台灣內部語言的正名應該要這樣:廢「國語」之稱改稱「北京話」,廢「台語」之稱改稱「閩南話」,「客家話」繼續是「客家話」,這樣所有語言都會以「話」這個字作結尾。此外,「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也應該要發文、鼓勵把「美語」還原成「英語」的運動(並且抨擊『加語』這種不倫不類的用法),就像今天他們那麼積極地要把「猶太教」改為「尤太教」、把「回教」改為「伊斯蘭」、把「回教徒」改為「穆斯林」這樣,正名要做得更完全。還有,要讓大家聽到「伊努伊特人」不要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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