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四十歲的婦人跟一位十二歲的男生站立在一列木頭製的火車廂前面,車廂中的隔間也都會有一個門。他們面對面,在穿梭的旅客中間站立不動。
男生穿一條短褲,藍色的羊毛水手套衫,還有一件黑色披風。
婦人戴了一頂稍嫌複雜的帽子,穿一件看起來像軍裝的皮大衣,長抵膝蓋。我們看到她臉上的妝化得太快了:其中一個臉頰比另外一個臉頰更加粉紅,口紅也有點超出她的嘴唇。
母親:朱利安(Julien),你答應過我的。
朱利安(低頭):我不會哭啦,一點都不會。
母親:三個禮拜後,我會過去看你。而且我們會一起去 Mardi-Gras。你放心,時間會過得很快。
朱利安抬起頭來,眼光有點濕濕的。
朱利安:為什麼妳這樣說?妳明明知道時間過得並不快。
母親:你爸爸跟我會常常寫信給你。
朱利安:我才不管爸爸。我討厭你們。
在他們後面,有兩個男生背著背包跳上火車門。
男生們:哈囉,孔湯(Quentin)……夫人,向您致意……
(註釋:孔湯(Quentin)是朱利安(Julien)的家族姓;因此全名應是 Julien Quentin。)
母親:大家好,你們好……好歹你高興再看到同學吧。
朱利安:啊,對啊,薩嘉(Sagard)!好一個白癡,我根本不敢聞他的味道。
她笑了笑。朱利安抱起她,像是有點發神經。
我們聽到氣笛聲,以及催促旅客上車的叫聲。控管人員揮揮旗。
一位十六歲的男生跑進來插話。
那位男生:還在撒嬌嗎?小不點朱利安,像你這樣的好學生,可不會願意錯過火車的。
那男生抽最後一口菸,然後把煙蒂丟到地上。
母親:弗杭蘇瓦(François),我不准你抽菸。
弗杭蘇瓦:這不是菸啦,這是玉米絲。這沒什麼……媽,再見。要乖喔。
他親了親他母親,然後走向他朋友那邊。
這位女士稍微蹲下,親吻朱利安的一個臉頰。
口紅印很清楚地留在臉頰上。
母親:好吧,上車吧。
她把朱利安推向火車門,但他突然轉身緊緊地抱住她,使盡力量抱緊她,雙臂環繞她的脖子,鼻子貼近她的上衣。
她摸摸他的頸背,對他輕聲細語:
母親:我呢,你沒有想過我嗎?你以為這很好玩?我每一刻都在想你。我真想打扮成小男生,跟著你一起到初中去。這樣,我就能每天都看得到你。這是我們倆的祕密喔。
2.
火車車窗的玻璃覆上一層霜。有時,會有火車冒出的黑煙。我們可以聽到火車引擎的聲音。朱利安看著窗外冬天的景象。在他後面,有三個跟他同年齡的男生鬧起來玩,站在座椅上,將手攙在放行李的鋼條上,模仿猴子的動作。
從車窗中可看到朱利安臉頰上的口紅印。他把它擦掉,但技術不好,是用手背在擦。結果,現在整片紅了。他開始哭起來。
3.
現在是在大巴黎某一個小城鎮的舊市區。
大約有四十多位男生沒什麼秩序地走在街上,唱一首童子軍的歌。他們全都穿得跟朱利安一樣。塞滿滿的背包在衣服下面隆起來,他們木頭製的鞋底走在路上發出聲音。兩位德國軍人停下來看他們經過。
一位穿核桃色衣服的年輕修士,胖嘟嘟的,人很善良,一邊走還一邊跟著他們一起唱歌。神父米歇(Michel),學生私底下叫他「媽媽米歇」,則是穿著修士的涼鞋。
神父米歇:早安,朱利安。您放假過得好嗎?
朱利安(沈下臉):很好,神父。
神父米歇:您父母親都還好嗎?
朱利安:是的,神父。
在朱利安旁邊的男生,巴比諾(Babinot),口齒不清地說:
巴比諾:他們送給你什麼聖誕禮物?
朱利安:一些書。
巴比諾:就一些書而已?
朱利安:對。
巴比諾:真爛。
他們進去一個門,裡面是個小廣場。
我們可從牆上的招牌讀到:「卡姆修道院。聖十字約翰初中」(Couvent des Carmes. Collège Saint-Jean-de-la-Croix)
4.
年輕人的臥房,以前曾經是禱告堂。每一位學生都擁有一個立在牆上的置物櫃,他們可以放他們的東西。這裡大約有三十多張床。從某一個角度看過去,有一個木箱,是摩侯(Moreau)睡覺的地方,他是沒什麼權威的年輕舍監。學生都會嘲笑他,但依然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朱利安穿著睡衣,從他的袋子中拿出幾罐果醬,還有一公斤的糖。他把這些東西放進他的置物櫃,但是瘦瘦高高的席宏(Ciron)拿走一罐果醬。
席宏(故意用一個德國口音):啊哈,黑市喲,孔湯 先生。偶要逮捕你。這些果醬,偶要沒收。
朱利安追著他跑,把他摔在床上,搶回他的果醬。
他從幾個男生面前經過──其中有一對雙胞胎,他們站在燒木柴的火爐前面取暖,那是臥房內唯一的暖爐。他們瞧一張照片竊竊私語。
朱利安拿起那張照片看了一看。
朱利安:(她)沒什麼奶吧。
(從門口那兒傳來一個聲音):小心點!北婢(Babasses)來了!
北婢(Babasses),在這所初中是句俚語,指的是那些修士。
神父約翰(Jean)是這所初中的校長,四十歲,長得挺嚴肅;他跟神父伊波里特(Hippolyte)走進臥房,有三個男生沒穿這所初中的制服跟著神父們走進來。最年輕的那位穿一件有點太小的淺灰色外套,神父約翰帶著他走向朱利安旁邊的床位。
每一位學生都向神父尊敬地說「您好,神父」。
神父約翰:這張床是空的嗎?
摩侯:是的,神父,自從戴帕維爾(d'Eparville)得了百日咳之後。
神父約翰:來,請您安置在這兒。
孩子們,我向你們介紹新同學尚波內(Jean Bonnet)。
讓人訝異地是,神父親了一下波內的額頭。
神父約翰:摩侯 先生,請您為他安排一個置物櫃。
晚安,孩子們。
所有學生:晚安,神父。
神父約翰回到門口,跟另外兩位年紀比較大的以及神父伊波里特走出去。然後,某一位用枕頭打波內的臉,然後又有好幾個枕頭打過來。旁邊又有人講笑話:「睡帽睡帽,驢子的胃……」
(註釋:睡帽是 bonnet de nuit, « bonnet » 本是「帽子」之意; « bonnet » 另有一意是反芻動物的第二個胃,所以 bonnet d'âne 指驢子的胃。全都是開 Bonnet 這個姓氏的玩笑。)
摩侯:不要煩他,然後脫衣服睡覺。
摩侯分配給波內一個置物櫃。
學生們穿上睡衣。波內打開他的袋子,拿出好幾本書放在他的床上。他轉身過來,發現朱利安在觀察他。
波內:你叫什麼名字?
朱利安沒有回答。他拿起波內的其中一本書。
朱利安(嘴巴唸著):《福爾摩斯的歷險》(Les Aventures de Sherlock Holmes,但他唸成侯爾麥斯)
燈光突然滅了。鬼叫聲跟笑聲同時出現。
摩侯:只是暫時斷電而已。回到床上去。
朱利安跟其他好幾位學生都有一個手電筒。某位男生故意用手電筒從下巴往上照,感覺就像鬼一樣。他跳起來,模仿鬼在叫。
朱利安人往前進,稍微靠近波內的臉。
朱利安:我叫朱利安孔湯。有人要找我的話,都能找得到我。
每個人都睡覺了。波內還穿著衣服,看著他對面牆上的聖母瑪麗亞雕像。
朱利安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在床單底下他拿起他的手電筒照著書看。
男生穿一條短褲,藍色的羊毛水手套衫,還有一件黑色披風。
婦人戴了一頂稍嫌複雜的帽子,穿一件看起來像軍裝的皮大衣,長抵膝蓋。我們看到她臉上的妝化得太快了:其中一個臉頰比另外一個臉頰更加粉紅,口紅也有點超出她的嘴唇。
母親:朱利安(Julien),你答應過我的。
朱利安(低頭):我不會哭啦,一點都不會。
母親:三個禮拜後,我會過去看你。而且我們會一起去 Mardi-Gras。你放心,時間會過得很快。
朱利安抬起頭來,眼光有點濕濕的。
朱利安:為什麼妳這樣說?妳明明知道時間過得並不快。
母親:你爸爸跟我會常常寫信給你。
朱利安:我才不管爸爸。我討厭你們。
在他們後面,有兩個男生背著背包跳上火車門。
男生們:哈囉,孔湯(Quentin)……夫人,向您致意……
(註釋:孔湯(Quentin)是朱利安(Julien)的家族姓;因此全名應是 Julien Quentin。)
母親:大家好,你們好……好歹你高興再看到同學吧。
朱利安:啊,對啊,薩嘉(Sagard)!好一個白癡,我根本不敢聞他的味道。
她笑了笑。朱利安抱起她,像是有點發神經。
我們聽到氣笛聲,以及催促旅客上車的叫聲。控管人員揮揮旗。
一位十六歲的男生跑進來插話。
那位男生:還在撒嬌嗎?小不點朱利安,像你這樣的好學生,可不會願意錯過火車的。
那男生抽最後一口菸,然後把煙蒂丟到地上。
母親:弗杭蘇瓦(François),我不准你抽菸。
弗杭蘇瓦:這不是菸啦,這是玉米絲。這沒什麼……媽,再見。要乖喔。
他親了親他母親,然後走向他朋友那邊。
這位女士稍微蹲下,親吻朱利安的一個臉頰。
口紅印很清楚地留在臉頰上。
母親:好吧,上車吧。
她把朱利安推向火車門,但他突然轉身緊緊地抱住她,使盡力量抱緊她,雙臂環繞她的脖子,鼻子貼近她的上衣。
她摸摸他的頸背,對他輕聲細語:
母親:我呢,你沒有想過我嗎?你以為這很好玩?我每一刻都在想你。我真想打扮成小男生,跟著你一起到初中去。這樣,我就能每天都看得到你。這是我們倆的祕密喔。
2.
火車車窗的玻璃覆上一層霜。有時,會有火車冒出的黑煙。我們可以聽到火車引擎的聲音。朱利安看著窗外冬天的景象。在他後面,有三個跟他同年齡的男生鬧起來玩,站在座椅上,將手攙在放行李的鋼條上,模仿猴子的動作。
從車窗中可看到朱利安臉頰上的口紅印。他把它擦掉,但技術不好,是用手背在擦。結果,現在整片紅了。他開始哭起來。
3.
現在是在大巴黎某一個小城鎮的舊市區。
大約有四十多位男生沒什麼秩序地走在街上,唱一首童子軍的歌。他們全都穿得跟朱利安一樣。塞滿滿的背包在衣服下面隆起來,他們木頭製的鞋底走在路上發出聲音。兩位德國軍人停下來看他們經過。
一位穿核桃色衣服的年輕修士,胖嘟嘟的,人很善良,一邊走還一邊跟著他們一起唱歌。神父米歇(Michel),學生私底下叫他「媽媽米歇」,則是穿著修士的涼鞋。
神父米歇:早安,朱利安。您放假過得好嗎?
朱利安(沈下臉):很好,神父。
神父米歇:您父母親都還好嗎?
朱利安:是的,神父。
在朱利安旁邊的男生,巴比諾(Babinot),口齒不清地說:
巴比諾:他們送給你什麼聖誕禮物?
朱利安:一些書。
巴比諾:就一些書而已?
朱利安:對。
巴比諾:真爛。
他們進去一個門,裡面是個小廣場。
我們可從牆上的招牌讀到:「卡姆修道院。聖十字約翰初中」(Couvent des Carmes. Collège Saint-Jean-de-la-Croix)
4.
年輕人的臥房,以前曾經是禱告堂。每一位學生都擁有一個立在牆上的置物櫃,他們可以放他們的東西。這裡大約有三十多張床。從某一個角度看過去,有一個木箱,是摩侯(Moreau)睡覺的地方,他是沒什麼權威的年輕舍監。學生都會嘲笑他,但依然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朱利安穿著睡衣,從他的袋子中拿出幾罐果醬,還有一公斤的糖。他把這些東西放進他的置物櫃,但是瘦瘦高高的席宏(Ciron)拿走一罐果醬。
席宏(故意用一個德國口音):啊哈,黑市喲,
朱利安追著他跑,把他摔在床上,搶回他的果醬。
他從幾個男生面前經過──其中有一對雙胞胎,他們站在燒木柴的火爐前面取暖,那是臥房內唯一的暖爐。他們瞧一張照片竊竊私語。
朱利安拿起那張照片看了一看。
朱利安:(她)沒什麼奶吧。
(從門口那兒傳來一個聲音):小心點!北婢(Babasses)來了!
北婢(Babasses),在這所初中是句俚語,指的是那些修士。
神父約翰(Jean)是這所初中的校長,四十歲,長得挺嚴肅;他跟神父伊波里特(Hippolyte)走進臥房,有三個男生沒穿這所初中的制服跟著神父們走進來。最年輕的那位穿一件有點太小的淺灰色外套,神父約翰帶著他走向朱利安旁邊的床位。
每一位學生都向神父尊敬地說「您好,神父」。
神父約翰:這張床是空的嗎?
摩侯:是的,神父,自從戴帕維爾(d'Eparville)得了百日咳之後。
神父約翰:來,請您安置在這兒。
孩子們,我向你們介紹新同學尚波內(Jean Bonnet)。
讓人訝異地是,神父親了一下波內的額頭。
神父約翰:摩
晚安,孩子們。
所有學生:晚安,神父。
神父約翰回到門口,跟另外兩位年紀比較大的以及神父伊波里特走出去。然後,某一位用枕頭打波內的臉,然後又有好幾個枕頭打過來。旁邊又有人講笑話:「睡帽睡帽,驢子的胃……」
(註釋:睡帽是 bonnet de nuit, « bonnet » 本是「帽子」之意; « bonnet » 另有一意是反芻動物的第二個胃,所以 bonnet d'âne 指驢子的胃。全都是開 Bonnet 這個姓氏的玩笑。)
摩侯:不要煩他,然後脫衣服睡覺。
摩侯分配給波內一個置物櫃。
學生們穿上睡衣。波內打開他的袋子,拿出好幾本書放在他的床上。他轉身過來,發現朱利安在觀察他。
波內:你叫什麼名字?
朱利安沒有回答。他拿起波內的其中一本書。
朱利安(嘴巴唸著):《福爾摩斯的歷險》(Les Aventures de Sherlock Holmes,但他唸成侯爾麥斯)
燈光突然滅了。鬼叫聲跟笑聲同時出現。
摩侯:只是暫時斷電而已。回到床上去。
朱利安跟其他好幾位學生都有一個手電筒。某位男生故意用手電筒從下巴往上照,感覺就像鬼一樣。他跳起來,模仿鬼在叫。
朱利安人往前進,稍微靠近波內的臉。
朱利安:我叫朱利安孔湯。有人要找我的話,都能找得到我。
每個人都睡覺了。波內還穿著衣服,看著他對面牆上的聖母瑪麗亞雕像。
朱利安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在床單底下他拿起他的手電筒照著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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