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瑞INA 已經把一些資料影片放上網路,給一些專業人士看。我看到幾個帕特里斯˙謝侯
(Patrice Chéreau) 二十歲的時候的畫面。外表看起來,他真的很棒。他圍了一個圍巾……那是他在執導《李察二世》(Richard II) 的時候。我想你們可能不太理會舞台劇吧。你們是不是從不去看舞台劇?

《電影筆記》:糟糕,是不太常看。謝侯在二十歲的時候執導《李察二世》嗎?

卡瑞:當他還在偉大路易 (Louis-le-Grand) 中學(譯註:位在巴黎市中心)就讀的時候,他在十七歲那一年加入一個工作坊。二十一歲的時候,他是薩圖維勒劇院 (Théâtre de Sartrouville) 的主持人。二十四、二十五歲的時候,他跟普朗匈(侯傑,Roger Planchon)一起,擔任里昂的國立人民劇場 (TNP, Théâtre National Populaire) 的負責人。二十五歲的時候,他已經是一位明星。在當時,只有兩位是在這個年紀就已經是為大明星:亞莉安˙莫努虛金 (Ariane Mnouchkine) 跟他。你們從未看過莫努虛金的劇碼嗎?真的很讚,那是會在你一輩子永遠留下來的某某東西。她跟她父親亞歷桑德˙莫努虛金 (Alexandre Mnouchkine) 買下後來演變成陽光劇團 (le Théâtre du Soleil) 的所有東西。當我們到了凡仙 (Vincennes)譯註:位在巴黎東郊的小市鎮)的「彈匣」(La Cartoucherie)譯註:以前是廢棄軍事用地,被陽光劇團充作劇團基地;該址所有權仍是巴黎市政府)之後,你會發現到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就像是一個想像中的國度,非常好客。我們說她是獨裁的。圍繞著她跟她的劇團,有很多傳說一直流傳著。她一手打造那邊的一切,跟她的演員們一起創建那兒。那邊是多元文化的,兼容並蓄的,有印度演員、巴基斯坦演員……在科索沃戰爭的時候,當地的工作人員跟著奧利維耶˙皮 (Olivier Py) 就在「彈匣」絕食抗議。她也邀請一些無證件人士(sans-papiers,非法移民)前來看戲。不過,這不是一個提供「好感覺」的劇團。莫努虛金是法國最偉大的導演之一。

《電影筆記》:你常去看舞台劇嗎?

卡瑞:現在比較少了。某一段時間,我幾乎是天天去。當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常跟我母親(《電影筆記》原註:女演員碧姬˙席 (Brigitte Sy))一起到舞台上玩。我是在高中的時候,才開始嘗試演戲。

《電影筆記》:你演出很多舞台劇嗎?

卡瑞:四個劇碼而已。我跟幾個朋友草創了一個劇團,在貝提耶工作坊 (les Ateliers Berthier) 演出布萊希特 (Brecht) 在十八歲寫出的第一個劇本《巴爾》(Baal)我們又繼續演出好幾場,這對我來說很基本地重要。劇場已經有兩千年的歷史,而且有很多種各異的風格。劇場,有點像是演員們的家,他們的避難所。當我跟一些演員們討論時,我馬上就能看出他們是不是只對電影感興趣──我並不排斥這事,像我最喜愛的演員尚-皮耶˙雷歐 (Jean-Pierre Léaud),他從未演過舞台劇,從未有過導師或徒弟。一般來說,會想找導師或徒弟的,都是些舞台劇的演員。就好像自很久很久以來,他們就持續繼承著很古老的記憶、不斷傳承下來的知識似的。

《電影筆記》:你怎麼樣為《黎明前與你相遇》中的攝影師的角色作準備?

卡瑞:為了拍《安那其戀人》(Les Amants réguliers),我一直對自己說:「如果在戲院中坐著一位詩人,我就不應該背叛他。」在拍《黎明前與你相遇》之前,我就已經利用三個月的時間拍一些人的照片。我學會該用什麼樣的姿勢。在坎城的時候,很多攝影師用的方法彼此不太一樣。有些人根本是瘋子,裝腔作勢;有些漢子則什麼表情都沒有。這樣持續二十秒,然後,照片真的超漂亮。其他人好像在耍馬戲團,他們的照片就超級醜。永遠都是那些面無表情的人,領帶打歪了,拿著一台爛相機,看起來好像一九二○年代的柯尼卡 (Konica),但卻拍出最漂亮的照片。那些我們看起來像是「少了些什麼東西」的人,常常就是他們作出最優的作品。

《電影筆記》:《安那其戀人》跟《黎明前與你相遇》的這兩位都叫弗杭蘇瓦 (François) 的角色,他們彼此是否不太一樣?

卡瑞:當然,還是有些不同。《安那其戀人》中的角色比較不怕會到來的各種經驗;另外一位則更加畏縮不前。在拍片的時候,我就是在腦袋中這麼想。他怕會發瘋。他愛上一位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女人。當他發覺事情將告敗,他就焦躁不安。《安那其戀人》的角色比較對各種精神上的經驗更開放。對我來說,該問題有點像是:「在兩者之間,我已經丟失了什麼東西?」
另外一項差別是跟我合作的女演員,先是可洛蒂德˙艾姆 (Clotilde Hesme),然後換成是蘿哈˙司美 (Laura Smet)。當我工作的時候,我常會觀察其他人。跟可洛蒂德在一起,我能真正地跟她有合作的默契;跟蘿哈呢,她就像是一位異地來的人。當你到達荷蘭,你會跟一位荷蘭女生一起喝咖啡,你自己會有點不知人在何處的感覺。蘿哈非常保守。當她表演的時候,她會把某些東西放進來玩。就好像她在生活中所不能說出來的話,她都把它呈現出來了。我想,這表示她有很巨大的力量。蘿哈表演的時候,完全表達出那個深度、完全表現出那個感性。然後,她又縮回去了。

《電影筆記》:這兩位女演員很適合那兩個角色。

卡瑞:是很完美,兩個不同的世界。因為在之前我就已經認識可洛蒂德,所以跟她在一起我會試著隱藏某些東西。我就是這樣子工作的。我必須要跟她說她所不知道的我的祕密。就像《安那其戀人》是在講一個初戀的故事,所以對她而言跟對我而言,我們就是要用我們的初戀來表演。所以,那時,有必要要故意製造一個初戀,會固定的初戀跟以後我們永遠都找不回來的那段初戀它會變成的幽魂。有點淒涼的東西,也是男生的東西。《黎明前與你相遇》則比較是一段熱情:我不能給妳妳沒向我要求的東西。
表演,是某種機會要重新開始另一段生活。就好像要新認識一個人一樣。在這世上我最痛恨的事,就是我所認識的一個人,向另外一個我也認識的人,告訴後者我曾經先告訴前者的祕密。我會想跟某某人揭露心事,就跟我不想跟另外某某人揭露心事,兩件事當然有關聯。(原發表日期:二○○八年十月)

翻譯:周星星

原載於國家電影資料館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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