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星:沒特別的什麼,只是心裡一直在盤算要看兩、三本書。前一段時間感覺像是入秋,我稍微檢查了一下瓦斯,發現那一桶瓦斯好像是我前年(二○○五)叫的,一年半過後都還沒用完;上面好像還貼標籤說瓦斯桶下一次要被檢查的時間是二○○六年六月。沒辦法,今年初是暖冬,我沒開多少次瓦斯。還有,今年夏天除了因為某位朋友來訪之外開了一次冷氣,今年一整年恐怕就只會開那一次冷氣了。謝謝我自己節省了一些能源,但最重要的其實是省了我自己的金錢。
小甜甜:講到省錢,周星星你總不會也在買書上面省錢吧?
周星星:說實話,前兩個禮拜我在政大書城買了兩本書;但在那之前,我似乎有一整年都沒買什麼書。因為,的確,上一次買書好像是去年夏天在誠品書店買了兩本吉爾․德勒茲的書。
小甜甜:所以,連周星星你都降低了買書的預算?
周星星:沒辦法,沒錢。買書的目的就是要看書,買了書不看就僅只是貢獻出版業的業績,以及讓自己的房間看起來愈來愈亂。因為我沒錢了,所以就懶得買新書。但書架上還有很多書都還沒看,所以優先拿以前買回來的書。印象中,去年我看了一本跟動物哲學有關的書,另外一本是在談蠢事。前面三十頁我都還能掌握主旨,但一旦概念愈走愈深,我好像是用應付的態度勉強把書看完,到最後我其實還是不是很懂這兩本書到底在講什麼。我想,一邊唸一邊做點讀書筆記實在是很重要,否則唸書像是在翻書。
小甜甜:周星星,你是否知道《遠見》雜誌八月號做了一個「閱讀大調查」?
周星星:印象中有聽過,後來我才下載一些資料作備份。所以,我也被歸類為一年買書買不到平均值「一年花新台幣 1375 元買書」的人?我才懶得管這問題;或我根本不須為我自己辯護。其實,這幾年我在網路上也閱讀了很多篇文章,但只因為這些文章是在網路上,所以我的閱讀行為會被歸類為一個禮拜花多少小時上網。不過,像我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放到所有樣本上面根本微不足道、馬上被稀釋掉;事實上,真正花很多時間上網的人,的確有很多人不知道在幹嘛,這些人的確不怎麼再閱讀。還有,以前我學生時代買太多書了,現在正是時候好好地消化它們。像我去法國晃了一圈,買回來的法文書老早就超過以前我唸大學的時候買過的英文書的數量;而且瞧一眼我的書架,那些英文書有些都是 Routledge 出版社出的二手介紹的書,我現在都懶得看。
小甜甜:其實,台灣人一年才花新台幣 1375 元買書,實在是很少?
周星星:這「新台幣 1375 元」到底怎麼來的?應該不包含買雜誌吧?
小甜甜:的確是純粹買書的錢。
周星星:這是很低的數字,僅大約是四、五本書的價錢。我看過一個報導,就是冰島人酷愛閱讀,因為那邊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黑夜。即使冰島的一本書售價大約是台灣的三倍──也就是說,一本在台灣能夠用三百塊買到的書,在冰島必須要用九百塊才能買得到──但是冰島人就是不能克制地要買書在家閱讀。雖然我沒去過雷克雅維克,但想也知道在雷克雅維克找不到像西門町這樣酷炫的商業區。這種空間就影響了人的氣質,放大之後就變成民族性。
小甜甜:周星星,你反對烤肉嗎?
周星星:我為什麼要反對烤肉?更確切地說,我反對無知。環保署說烤肉會污染空氣,我說我們只會拘泥在微小的特例上面。今天(九二五中秋節)《中國時報》還報導說豪宅很不環保,記者跟讀者都吃飽沒事幹嗎?這就像美國的九一一事件的確是罕見的具有戲劇性的暴行,但非洲數以十萬計的飢餓、疾病、屠殺,我們都麻木不仁、管他去死。同樣地,中秋節當天飄出來的烤肉香,其實也正是木炭微粒、二氧化碳,這樣會讓人瞬間死掉嗎?我更氣憤的是無知:前天(
小甜甜:我想,這就是你講過的你要做的僅只是嚴以律己的公民?
周星星:我一位嚴以律己的公民在台灣社會無足輕重,但沒有自覺很是可怕。大家都說德國人超有環保意識,畢竟綠黨也是先從德國發跡。我剛好在巴黎認識了幾位德國朋友,我可以證明他們很有環保自覺。有一位 Anna,最後還是決定在巴黎買了一台自行車,因為她在德國的時候就習慣騎腳踏車──可是要在巴黎騎腳踏車其實有一些些不方便。我去阿姆斯特丹玩的時候,實在是驚訝那邊的市民超喜歡騎自行車,甚至是那些穿裙子的小姐、女士都照樣到處騎來騎去。光是兩天前的夜晚,我在台鐵台北站的月台,連續在一分鐘內看到兩起違法事件:第一起是我剛下火車,就在月台上看到一位男士在抽煙;躲過之後,馬上看到另外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士點起香菸。我在桃園站的時候,不時會有廣播說:「為了落實菸害防制法,本站全面禁止吸煙,以維護其他人拒吸二手煙的權利。」然後總是會有某幾位男士照樣抽煙,鐵路局的人會走過來規勸,換來的是不耐煩的怨言,然後鐵路局的人會裝作沒事,永遠不會開單。我跟各位保證絕對沒開過任何一張單子。甚至,兩個禮拜前,我正坐在某公車上,結果公車駕駛突然站起來往後面的方向走,我只聽到一句「公車上不能抽煙」。原來,是一位中學生年紀的男生,在公車的最後面抽煙;我已經N年沒碰到過還會在公車上抽煙的白目。這些看似都是個案,但這些個案每天都在發生;不信就跑去台鐵台北站的月台晃一圈。我想,我遇到的是一個普遍現象:台灣人不具備環保意識。
小甜甜:讓我們來談談《色戒》。
周星星:我即將要去看《色戒》,但此時此刻我還沒看過。我只想說幾句:當電影藝術的問題被放大成電影消費層面的問題,七嘴八舌的意見通常都跟電影藝術的問題沒有關係,因為往往都只是些閒扯淡、口水戰,非常符合一般民眾的日常生活。《色戒》的聲勢已經這麼大,就像兩年半前的《天邊一朵雲》,阿貓阿狗的人都要來發言幾句;但是我們是學電影藝術的人,閱讀過這麼多文字之後常常會覺得實在沒有什麼夠份量的文章足以讓我們討論。像《神鬼無間》這部片,隨著入圍美國奧斯卡、聲勢上漲,阿貓阿狗的人都來發言幾句,但好像都點不到《神鬼無間》比較技術面的問題。我邀請各位看看以下這句:「我覺得雖然我本身是愛台灣的人,但就事論事,新聞局長謝志偉先生這次連看內容都不看就說一刀未減,對其他創作者很不公平,李安真的變得有特權了嗎?」(摘自雅虎奇摩電影討論區)各位有看到問題出在哪裡?
小甜甜:電影檢查的問題,而非李安的問題?
周星星:沒錯。第一眼就能看到問題之所在的人,往往就是能夠推動台灣繼續進步的推手。上面的留言依舊是戒嚴的心態,因為,解嚴二十年之後,為什麼不是一定是一刀不剪,但是是分不同的級?就像,只要你們用功一下瀏覽一下關於《好孕臨門》的討論,依舊有「這部片有露兩點,為什麼還是輔導級?」的留言。我們台灣的限制級是限制在十八歲,已經是偏高的年紀了。但,到底還有多少台灣民眾把乳房當作是未滿十八歲不得觀看到的性徵?所以,這些都解釋了何以所有台灣主流的報紙全都淪陷、墮落了,因為平平的胸部也能被寫成說是在露乳溝,穿高領衣服還是能被寫成說是故意包起來不露乳溝。下一步就會變成說馬英九、謝長廷一直都在穿西裝打選戰,吝於秀出他們的乳溝。開玩笑的啦!
小甜甜:所以,你覺得大家都沒談《色戒》這部片?
周星星:講《色戒》這部片,只剩下幾位影評人還在談,大家去孤狗一下。但是,談《色戒》的「色」、李安「愛不愛台灣」還是比較多,而且貨色很差。有人說《色戒》是找中國演員騙台灣人的錢,真的喔?我回敬:《不能說的秘密》則是找台灣演員騙中國人的錢。當《色戒》變成這麼大的話題,總是有一些沒水準的話再讓人寫文章跟人家說這些是有多沒水準。不過,這沒什麼建設。我想,總該要有人分析《色戒》的劇本以及李安的創作態度。有些片,例如《屋頂上的童年時光》,因為絕對不可能成為這麼大的話題,所以圍繞著這部片的觀眾多多少少都還能夠有水準地討論這部片、講到這部片的訴求。《色戒》現象告訴我們:研究台灣的「性愛」、「性觀念」,簡直就像剛挖到一塊油田,還有很多不斷開發(跟剝削)的潛能;有為者應即時蒐集資料。
- Sep 25 Tue 2007 00:00
中秋夜的小甜甜、周星星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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