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九九六年的六月，我在台北看了麥可˙曼（Michael Mann）的《烈火悍將》（Heat, 1995），才知道麥可˙曼就是《大地英豪》的導演。
很多年之後，我先買了麥可˙曼的《烈火悍將》DVD，然後才再買《大地英豪》DVD；都是華納出的。再重看《大地英豪》，或說第一次再重看《大地英豪》，我突然又有點看不懂了。我不死心，再看了第二次，終於搞懂了。這一版的 DVD 很有趣，它有一道聲軌是純粹配樂，你聽不到演員們的對話跟自然音，你只聽得到配樂（配上宛如默片的畫面）。每一次，我都是想起它的配樂，才再拿起《大地英豪》重看，尤其是快要片尾的對決，用超乎想像的反覆的貝斯聲，塑造出那種淒涼。
我迷《大地英豪》已經到了一種地步，跑去買傑姆士˙費尼摩˙古柏（James Fenimore Cooper）的《最後的莫希干人》法譯版（GF-Flammarion）。後來，乾脆買傑姆士˙費尼摩˙古柏的法譯版全集（Omnibus）。回台灣後，陸續買了《最後的莫希干人》英文原版跟《殺鹿人》（The Deerslayer）英文原版。我真正從頭看到尾的是《最後的莫希干人》法譯版，其它都只是翻翻而已。
為什麼我第一次再重看《大地英豪》時，居然有點看不懂呢？或許是字幕的關係，也說不定；但是，我想最重要的是沒先搞懂歐洲殖民者的彼此利害關係。片子一剛開始，算是以某一支英國軍帶出敘事線，它的對立者是某一支法國軍。前一支英國軍因為兵力、資源不足，向其它支英國軍求援；可惜，最接近的一支英國軍根本不予理會，所以，身為主角的那支英國軍被迫接受法國軍的要求，讓出殖民地、同時也接受法國軍的保證：軍民皆可平安返鄉。但是，馬颳 (Magua) 可不這麼想：他這一支非常殘暴的印地安部落中途屠殺撤退的英國軍。由於有鷹眼 (Hawkeye) 的保護，門羅上校的兩位女兒 Cora Munro (Madeleine Stowe)、Alice Munro (Jodhi May) 得以倖存。（中間有一小段我又忘記了。）鷹眼等三人救出 Cora 跟 Alice，馬颳窮追不捨，Alice 在隱隱約約中很關心她的 Uncas 被殺之後，恍惚地跳下懸崖自殺；傷心的 Cora 被鷹眼以及欽嘉許古 (Chingachgook) 帶走繼續逃亡。最後的對決是欽嘉許古對抗馬颳（反覆的貝斯聲），馬颳身受重傷，墜崖身亡。欽嘉許古這時才說：鷹眼，我所撫養的白人小孩（由 Daniel Day-Lewis 飾），是最後的莫希干人。（好像有人糾正我這一句話；也許我該再重看一遍。）
很多人在看美國商業片的時候，往往只看到流暢、場面大，卻沒注意劇本的編寫以及某些比較細膩的場面調度。很少人會說《大地英豪》難看，但也很少人會說這部片真的很優。我想，我自己是在超過三十歲之際，才開始懂得麥可˙曼為《大地英豪》付出多少。同樣一個劇本交給其他導演，恐怕就很難收場。Daniel Day-Lewis 當時正在他的高峰期，看他怎樣牽著 Madeleine Stowe 的手帶她到暗處親吻她（別忘記此時的配樂），真的是很有味道的場面調度呀。
但，說到底就是：麥可˙曼為《大地英豪》建立起明確的敘事跟綜合多項風格（類似西部片、叢林戰、平原戰、懸崖追逐），不忘好幾段真正能感動人的內心戲。
目的是要談一八九五
上禮拜看了《一八九五》特映，唉，真是的，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先寫出影評。尤其你已經看到台灣為了《海角七號》，網路上瀰漫一股法西斯氣氛，你真的敢寫《一八九五》的影評嗎？依我看，有以下條件你會大膽地寫：一，《一八九五》賣得甚差，你寫什麼影評都不會有人孤狗到你，所以你放膽地寫吧。二，《一八九五》下片後三個月再把完整影評放出來。三，《一八九五》根本就是外國片，宛如《小姐好白》的外國片，你寫得再怎樣嚴苛，都不會有人跳出來指責你不愛台灣、跳出來說你不尊重拍片的人、跳出來叫囂你自己為什麼不先拍出一部片試試看？──唉，我還真期待說當我把《小姐好白》評得一文不值時，會有台灣人跳出來跟我說我非常不尊重韋恩兄弟。（事實上，我很尊敬他們呀！只是我從不喝什麼韋恩咖啡。）
我不是要唱衰《一八九五》，我在此非常地鼓勵本部落格的客人，在金馬影展開幕之後，也掏出兩百多塊看《一八九五》，這樣，我們才能在本部落格討論《一八九五》。我的某一位編劇朋友跟我說，有人當著《一八九五》的導演洪智育面前跟他說《一八九五》是大爛片，害得我的編劇朋友很尷尬；我則跟那位還沒看過《一八九五》的編劇朋友說《一八九五》離大爛片還遠得很，只是，在美麗的影像下，我覺得《一八九五》太讓我失望了。
別再說我是在唱衰《一八九五》，我在此再次呼籲大家要去看《一八九五》，才能在本部落格討論《一八九五》。然後，大家就會懂為什麼我要先提起《大地英豪》了。而且，為什麼我故意不在網誌標題打一八九五？就是不想被孤狗到。彷彿，在此網誌向我咆哮的留言，我都已經算得出內容大概會是什麼樣了。
知識是不斷地累積
唸中學的時候，我看的「課外書」不多，大多都是美國文學，例如《湖濱散記》、《白鯨記》、《野性的呼喚》。上大學之後，舉凡是文學、或電影，我都能在大致聽過之後，好奇地再繼續追蹤。所以，我才能在《大地英豪》之後，追蹤到傑姆士․費尼摩․古柏。好幾年前，我甚至想模仿傑姆士․費尼摩․古柏，試圖想出一些類似漢人跟原住民彼此之間的衝突的點子。雖然要作的功課更多、因此可能是完成不了的工作，但，不減我是傑姆士․費尼摩․古柏的書迷的事實。但是用孤狗搜尋 « james fenimore cooper » 查台灣網頁，前三十項幾乎都是賣英文書或圖書館的網頁，你就可以知道，台灣沒什麼人知道傑姆士․費尼摩․古柏。
我是希望，二十年後，突然有人跟我說：「周星星，我要感謝你，感謝你介紹克勞德․李維史陀，才讓我走上社會科學研究的路。」不是嗎？每個人都在某一段路上，接觸到某某東西，才開始對某某事情感到興趣。台片《一八九五》也是能勾引我的興趣要購買李喬的著作，畢竟，這些歷史我太不熟了。只是，這段歷史被拍成像是畫面很漂亮的莒光日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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