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筆記》問貝禾童˙波內羅為什麼會想要拍一部關於妓女院的影片?貝禾童˙波內羅說起因該回到《論戰爭》(De la guerre, 2008)這部片。他在拍《論戰爭》的時候,啟用了很多非常年輕的女演員,資質都相當不錯;他的女朋友、同時也是該片《論戰爭》的攝影指導裘瑟˙戴野(Josée Deshaies),向他提議說:說不定他可以開拍一部通通都是女生的影片;而且,還可以再拾起往年某一本沒有拍成電影的企畫案,那個企畫案算是某一種恐怖片,講的是歷史,就是:把妓女院再合法化的那個法律剛剛通過的時候的故事。因為《論戰爭》的題材非常陰暗、沉重,所以裘瑟˙戴野希望他(貝禾童˙波內羅)接下來能拍一部比較輕盈的影片。不過,貝禾童˙波內羅再度陷入比較憂鬱的狀態,他其實想要開拍一部非常非常法國調調的電影;而,根據他的觀點,沒有什麼東西比妓女院還要更具備法國色彩了(!)。讓這些女生們都不用走出妓女院,一是節省搭景的費用,再也是這就是二十世紀初巴黎妓女們的生活條件:整個妓女院,看似就是一座監獄。《巴黎妓院回憶錄》,依照貝禾童˙波內羅他自己的說法,就像是一部監獄電影。(譯註:『妓女院』的法文是『maison close』,字面上,就是指一幢『封閉的、沒有出口的房屋』。但是,『沒有出口的房屋(maison close)』這樣的字眼不再指什麼封閉的、沒有出口的房屋,它其實就是『妓女院』。

《電影筆記》質問貝禾童˙波內羅說,看起來《巴黎妓院回憶錄》沒有什麼劇本,彷彿一切都是在拍片現場才即興創作?貝禾童˙波內羅反駁《電影筆記》,說《巴黎妓院回憶錄》是他迄今以來最認真、編寫得最詳盡的劇本,前前後後共有十四個版本,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譯註:貝禾童˙波內羅還拍過《春宮文學作家》(Le Pornographe, 2001)、《我是男我是女》(Tiresia, 2003)、《論戰爭》(De la guerre, 2008)等劇情長片。)因為劇情裡面有太多的角色,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經營。有時候,從這一個角色要轉到另外一個角色,並不一定需要戲劇性,反而是可以透過地理(也就是場景)的變化來達成。

貝禾童˙波內羅解釋說,在劇本裡面,共有六位女主角跟六位女配角,但是他想要把這十二個角色全都混在一起:十二個女孩子,我們只會更常看到某幾位女孩子,就是這樣而已。「老實說,觀眾必須要能夠很專心,要能夠接受說當我們在看到一個沒有什麼戲劇性的特寫鏡頭的時候,同時也能意識到說這樣的鏡頭其實是在講整個妓女院。要能夠做到這樣,就得在編寫劇本的時候跟剪接的時候都得萬分精確。劇本其實具備某一種很像是數學的東西:跟『誰』在一起的時候以及在『何時』的時候,我們才是存在的。(avec qui l'on est, à quel moment.)要能夠找到某一種很自由的感覺(pour trouver une sensation de liberté),你就必須要把它探索得很細。」

貝禾童˙波內羅說為了剪接《巴黎妓院回憶錄》,他花了六個月的時間;因為,他要注意到說這某一個鏡頭必須要呼應三十分鐘前的另外一個鏡頭。「首先,我們是按照順序把鏡頭全剪在一起;一旦我們察覺到有某些地方似乎不太合適,我們就重新再更改結構(調整順序)。不過,最後的定剪版又再回歸到劇本的順序,但總還是作了某些變化。為了拍《巴黎妓院回憶錄》,我比之前拍我所有的影片的時候都還要更加學到電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學到什麼?我學到說:拍電影真的沒有什麼規則。」

《電影筆記》說某幾個角色身上的確存有戲劇性,所以,《巴黎妓院回憶錄》的劇本是否就是從這幾個角色的很個人的故事開始發展起來?

貝禾童˙波內羅表示,當他決定說《巴黎妓院回憶錄》的故事跟年代被設定成是二十世紀初的巴黎妓女院,他就開始展開非常大量的考證跟研究。大約有兩、三個禮拜的時間,他只是在編寫某些跟劇情毫無相關的場景,某些能夠觸動到他的感覺的影像;像是眼睛流出宛如精液一般的眼淚、女生們在 Moody Blues 的音樂聲中起舞的畫面、用餐的畫面、片頭畫面跟它的音樂、一些夢境的畫面。就是透過這五、六個比較基礎的畫面,貝禾童˙波內羅才開始發展它的敘事。「笑面女」(La Femme qui rit(如下圖)這一角色很早就出現了,因為要透過她,才能夠把其它的很多東西結構化起來。從這一個女生所寫的文字出發,再到片尾把夢境實現成具體的東西,這就是《巴黎妓院回憶錄》這一部片的發展路徑。而且,片尾的錄影畫面,也是早就事先就規劃好的。(譯註:根據各項法文報導,《巴黎妓院回憶錄》的故事是發生在二十世紀初的巴黎,但影片結尾故意擺放一段二十一世紀初的巴黎妓女的錄影畫面(vidéo),用來表示妓女們的生存條件依舊坎坷。



所以,《電影筆記》就是要問貝禾童˙波內羅說為什麼要有那一段錄影畫面?難道,妓女的形象就是如此永恆沒變?

貝禾童˙波內羅強調他並不想要作「昨日」、「今日」的比較。他認為《巴黎妓院回憶錄》會變成某一種很大很大的蟲繭,在裡面的角色們根本不知道如何走出這一個蟲繭。貝禾童˙波內羅說他很喜歡瑟琳˙薩雷特(Céline Sallette)所飾演的角色所說的一段話,就是她能夠永遠地一直睡下去,也就是說縱使是一個世紀過後,她都還身處在同一個情境中:最想要逃離妓女院的角色終究將一生都離不開賣淫。貝禾童˙波內羅特別提到說他知道片尾這一個鏡頭很含糊曖昧,勢必會引起不少劇烈的(負面的)反應;他在坎城的時候就聽到很多人在(負面地)談這一個安排。

《電影筆記》提到說《巴黎妓院回憶錄》裡面的性愛暴力大多都只針對「笑面女」而已,從其它方面來看,影片的調性倒是一直都很溫和。

貝禾童˙波內羅爆料說「笑面女」在劇本裡面並非很搶眼;她之所以能夠突出,是因為經過剪接之後,她這一個角色才賺到她的威力。「笑面女」變成是這部片的和平鴿,透過她,才反映出其他女生們的悲劇。這些女生的生活是很困苦的,但是她們都懂得要保持愉快的心情,用以避免自我崩潰。



妓院回憶》(L'Apollonide. Souvenirs de la maison close, 2011(原發表日期:二○一一年十月二十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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