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殺手沒有假期》(In Bruges) 的前二十分鐘是故意地超級慢節奏、讓人不知危機是否四伏,本篇文章將倒轉此心理狀態,先介紹已經出場的兩位角色:年紀比較大的 Ken(由 Brendan Gleeson 飾)跟年紀比較輕的 Ray(由 Colin Farrell 飾),他們都是由外場轉進內場的職業殺手;然後直接點明本片的辯證運動。他們(Ken、Ray)的倫敦的任務未如預期中發展,所以這兩位殺手被放逐到比利時的布魯日(尾註)等候進一步的命令。就像昆汀․塔倫提諾 (Quentin Tarantino) 式的黑色喜劇一般,這種黑道內訌影片也將進行外場跟內場的辯證運動。
正常的類型電影,都把外場當作是角力戰場:諸如汽車追逐、槍戰或街道上的貓捉老鼠大追緝。但是遇到馬丁․麥克多納 (Martin McDonagh) 這位編劇天才,一切都得從鏡子內的觀點來看各個跳棋是如何地用「借過」之道扭轉情境。
我們的基本設定很簡單:Ken 跟 Ray 被丟到布魯日,布魯日相對於倫敦應該已經是一個內場。經由 Ken 跟 Ray 一系列的觀光活動,布魯日的旅遊景點──不管是在戶外還是是在室內──都已經被轉換成是外場,僅剩下他們在布魯日起居的旅館相對於「外面」而變成內場。從 Harry Waters 打電話給 Ken 那個場景,即可看出端倪:Harry 教 Ken 請 Ray 出門去散散心,在兩層次上是有兩個內場:Harry 只以電話中的聲音現身,證明 Harry 是神秘的位處內場的老大級的人物;得要讓 Ray 離開旅館房間,才能讓 Ken 跟 Harry 同時處在另外一個內場──這是一個屬於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計謀。
另外一個算是挺爆笑的場景,是 Harry(由 Ralph Fiennes 飾)跟 Ray 在旅館對峙的場面:跳過一位孕婦(女士跟寶寶),這一場對峙就從內場轉移到外場,而且是必定一定要有的類型電影的元素:在布魯日這座古城中純粹用跑步來追殺跟躲避追殺。
這種外場跟內場的辯證運動,遠比我們所能夠想到的要更複雜。當 Ray 被 Ken 送上火車、被 Ken 逐出布魯日時──又是一項從布魯日這個外場(外場充斥衝突跟危機)轉移到另外一個內場的運動──,我們萬萬沒想到原本各異的空間(倫敦跟已經離開布魯日的某地 [ 在火車上,極可能是往布魯塞爾的方向 ] )又會在布魯日市區內交集。透過 Harry 他「人」的現身,影片就從「一對寶」分化成「三個角」,彼此曾經試圖或最終造成了某一角的死亡。 在生死問題外頭,馬丁․麥克多納就經營 « Fuck pride. » 的伏筆(尾註),最終指向最後才出現的 Harry;但是在伏筆顯影之前,馬丁․麥克多納添進的角色似乎只在為製造荒謬的情境、交換瞎搞的對話、打發在布魯日起居的時光等等事情上發揮功能。黑色幽默也在其中發揮效果:很多很多已經在忍受臨界點的對話(嘲諷肥胖的人、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是愈到後面愈B級,也愈讓人噴飯。
正是因為馬丁․麥克多納把布魯日這座「北方威尼斯」、「小阿姆斯特丹」當作是布景,《殺手沒有假期》就長得更像是舞台劇:Chloë(由 Clémence Poésy 飾)入場,Ken 幾乎就退場;Jimmy(由 Jordan Prentice 飾)入場,Chloë 就不在現場;Eirik(由 Jérémie Renier 飾)入場,最後導致 Chloë 跟 Eirik 一起出場;唯獨一次超多人的是 Jimmy 邀請 Ken、Ray 等等一群人猛猛拉K,其超現實的對話搭配吸食藥粉的畫面,真的是全片裡面最最詭異的一個場景。
正因為馬丁․麥克多納學得一套昆汀․塔倫提諾式的真功夫,他就把《殺手沒有假期》整部片儘量導向內場的內在面。例如,Ray 的茫然目光導因自他內在的罪惡感,Ray(跟 Ken)又被丟到布魯日,初期的內場的內在面不招自明。這種內場的內在面在 Jimmy 那兒被發揚光大,因為 Ken 的新冒出來的內在的罪惡感,也是得透過這種吸藥快感來作內在的放逐。至此,Ken 跟 Ray 這兩位幾乎只求苟且偷生了,Ray 被 Ken 再放逐到遠離布魯日的其它內場,「做什麼都好」,Ken 獨自一人留在布魯日等待 Harry 的到來。Harry 則是轉換跑道,變成其「人」是在布魯日的外場;所以當 Ken 第一眼瞧見從倫敦趕來的 Harry 這件事是發生在大廣場上的咖啡座,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多少危險威脅都是在外場出現。之後,或許是要賣弄布魯日這個大布景,我們已開始遠離內場的內在面,反而導向外場的內在面。講明白點,是介於 Ken 跟 Harry 之間、以及介於 Harry 跟 Ray 之間,那個始終纏繞著的 « Fuck pride. » 的問題、心結,充當這兒的外場的內在面。Ray 怎麼打都打不死,並不算是缺點(而且更像黑色幽默);倒是,Ray 算是躲過三次致命攻擊,其繼續存活下去正好「完全了」(complete) 亦父亦友的 Ken 的「做什麼都好」的衷心建議。
一言以蔽之,《殺手沒有假期》用讓人一新耳目的演員飆戲來講述一個 « Fuck pride. » 的故事。這句名言的下半段是: « Pride only hurts, it never helps. » (自尊只會傷人,自尊幫不了什麼人。)布藍登․葛理森 (Brendan Gleeson)、柯林․法洛 (Colin Farrell) 這對雙簧已經夠讓人付出認同,外加每一次現身都表現得恰到好處的雷夫․范恩斯 (Ralph Fiennes) ──其中一次「獻聲」亦是趣味無限好:《酷狗寶貝之魔兔詛咒》。禿熊(touchant,感人)的作品,而且還是一部首部作。
尾註一:布魯日是比利時的荷蘭語區古城,荷蘭文的自稱是 Brugge,法文是 Bruges,德文是 Brügge,英文是 Bruges;周星星我在二○○四年六月造訪該城,純粹只用走路繞完全城,但沒有登上教堂塔樓。該城的天鵝依舊還在#∞≠θΨ*∞∞…
尾註二: « That's pride fucking with you. Fuck pride. Pride only hurts, it never helps. » ──語出自《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 的一句經典名言(Marsellus by Ving Rhames),筆者嘗試將之譯成:「那是自尊法克你的懶葩。幹那個自尊。自尊只會傷人,自尊幫不了什麼人。」
兩位主角跟導演馬丁․麥克多納 (Martin McDonagh) 導演:Martin McDONAGH;編劇:Martin McDONAGH;攝影:Eigil BRYLD;配樂:Carter BURWELL;卡司:Ken(Brendan Gleeson)、Ray(Colin Farrell)、Chloë(Clémence Poésy)、Eirik(Jérémie Renier)、Jimmy(Jordan Prentice)、Harry(Ralph Fiennes);片長:1h47
正常的類型電影,都把外場當作是角力戰場:諸如汽車追逐、槍戰或街道上的貓捉老鼠大追緝。但是遇到馬丁․麥克多納 (Martin McDonagh) 這位編劇天才,一切都得從鏡子內的觀點來看各個跳棋是如何地用「借過」之道扭轉情境。
我們的基本設定很簡單:Ken 跟 Ray 被丟到布魯日,布魯日相對於倫敦應該已經是一個內場。經由 Ken 跟 Ray 一系列的觀光活動,布魯日的旅遊景點──不管是在戶外還是是在室內──都已經被轉換成是外場,僅剩下他們在布魯日起居的旅館相對於「外面」而變成內場。從 Harry Waters 打電話給 Ken 那個場景,即可看出端倪:Harry 教 Ken 請 Ray 出門去散散心,在兩層次上是有兩個內場:Harry 只以電話中的聲音現身,證明 Harry 是神秘的位處內場的老大級的人物;得要讓 Ray 離開旅館房間,才能讓 Ken 跟 Harry 同時處在另外一個內場──這是一個屬於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計謀。
另外一個算是挺爆笑的場景,是 Harry(由 Ralph Fiennes 飾)跟 Ray 在旅館對峙的場面:跳過一位孕婦(女士跟寶寶),這一場對峙就從內場轉移到外場,而且是必定一定要有的類型電影的元素:在布魯日這座古城中純粹用跑步來追殺跟躲避追殺。
這種外場跟內場的辯證運動,遠比我們所能夠想到的要更複雜。當 Ray 被 Ken 送上火車、被 Ken 逐出布魯日時──又是一項從布魯日這個外場(外場充斥衝突跟危機)轉移到另外一個內場的運動──,我們萬萬沒想到原本各異的空間(倫敦跟已經離開布魯日的某地 [ 在火車上,極可能是往布魯塞爾的方向 ] )又會在布魯日市區內交集。透過 Harry 他「人」的現身,影片就從「一對寶」分化成「三個角」,彼此曾經試圖或最終造成了某一角的死亡。 在生死問題外頭,馬丁․麥克多納就經營 « Fuck pride. » 的伏筆(尾註),最終指向最後才出現的 Harry;但是在伏筆顯影之前,馬丁․麥克多納添進的角色似乎只在為製造荒謬的情境、交換瞎搞的對話、打發在布魯日起居的時光等等事情上發揮功能。黑色幽默也在其中發揮效果:很多很多已經在忍受臨界點的對話(嘲諷肥胖的人、種族歧視、性別歧視)是愈到後面愈B級,也愈讓人噴飯。
正是因為馬丁․麥克多納把布魯日這座「北方威尼斯」、「小阿姆斯特丹」當作是布景,《殺手沒有假期》就長得更像是舞台劇:Chloë(由 Clémence Poésy 飾)入場,Ken 幾乎就退場;Jimmy(由 Jordan Prentice 飾)入場,Chloë 就不在現場;Eirik(由 Jérémie Renier 飾)入場,最後導致 Chloë 跟 Eirik 一起出場;唯獨一次超多人的是 Jimmy 邀請 Ken、Ray 等等一群人猛猛拉K,其超現實的對話搭配吸食藥粉的畫面,真的是全片裡面最最詭異的一個場景。
正因為馬丁․麥克多納學得一套昆汀․塔倫提諾式的真功夫,他就把《殺手沒有假期》整部片儘量導向內場的內在面。例如,Ray 的茫然目光導因自他內在的罪惡感,Ray(跟 Ken)又被丟到布魯日,初期的內場的內在面不招自明。這種內場的內在面在 Jimmy 那兒被發揚光大,因為 Ken 的新冒出來的內在的罪惡感,也是得透過這種吸藥快感來作內在的放逐。至此,Ken 跟 Ray 這兩位幾乎只求苟且偷生了,Ray 被 Ken 再放逐到遠離布魯日的其它內場,「做什麼都好」,Ken 獨自一人留在布魯日等待 Harry 的到來。Harry 則是轉換跑道,變成其「人」是在布魯日的外場;所以當 Ken 第一眼瞧見從倫敦趕來的 Harry 這件事是發生在大廣場上的咖啡座,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多少危險威脅都是在外場出現。之後,或許是要賣弄布魯日這個大布景,我們已開始遠離內場的內在面,反而導向外場的內在面。講明白點,是介於 Ken 跟 Harry 之間、以及介於 Harry 跟 Ray 之間,那個始終纏繞著的 « Fuck pride. » 的問題、心結,充當這兒的外場的內在面。Ray 怎麼打都打不死,並不算是缺點(而且更像黑色幽默);倒是,Ray 算是躲過三次致命攻擊,其繼續存活下去正好「完全了」(complete) 亦父亦友的 Ken 的「做什麼都好」的衷心建議。
一言以蔽之,《殺手沒有假期》用讓人一新耳目的演員飆戲來講述一個 « Fuck pride. » 的故事。這句名言的下半段是: « Pride only hurts, it never helps. » (自尊只會傷人,自尊幫不了什麼人。)布藍登․葛理森 (Brendan Gleeson)、柯林․法洛 (Colin Farrell) 這對雙簧已經夠讓人付出認同,外加每一次現身都表現得恰到好處的雷夫․范恩斯 (Ralph Fiennes) ──其中一次「獻聲」亦是趣味無限好:《酷狗寶貝之魔兔詛咒》。禿熊(touchant,感人)的作品,而且還是一部首部作。
尾註一:布魯日是比利時的荷蘭語區古城,荷蘭文的自稱是 Brugge,法文是 Bruges,德文是 Brügge,英文是 Bruges;周星星我在二○○四年六月造訪該城,純粹只用走路繞完全城,但沒有登上教堂塔樓。該城的天鵝依舊還在#∞≠θΨ*∞∞…
尾註二: « That's pride fucking with you. Fuck pride. Pride only hurts, it never helps. » ──語出自《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 的一句經典名言(Marsellus by Ving Rhames),筆者嘗試將之譯成:「那是自尊法克你的懶葩。幹那個自尊。自尊只會傷人,自尊幫不了什麼人。」
兩位主角跟導演馬丁․麥克多納 (Martin McDonagh) 導演:Martin McDONAGH;編劇:Martin McDONAGH;攝影:Eigil BRYLD;配樂:Carter BURWELL;卡司:Ken(Brendan Gleeson)、Ray(Colin Farrell)、Chloë(Clémence Poésy)、Eirik(Jérémie Renier)、Jimmy(Jordan Prentice)、Harry(Ralph Fiennes);片長:1h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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