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九九○年寒假開始──寒假照樣上課,除了過年以外──,我們考了第一次的模擬考(台北市內好幾所高中聯合舉辦模擬考);幸好大家都不太在乎,所以反而能用隨隨便便的心情寫考卷。但接下來的幾個月,大概又再考了兩次(或三次?)模擬考,我就開始緊張了。原來,考不考得上大學早已經全都是命,實力根本早就命定好了。

我很少聽過什麼在兩百天、一百天以內大復仇的,因為考不上的永遠都不會考得上,狠狠地拚最後一百天根本沒用;最好的應考方式還是就是從一、兩年前就開始養成固定看書的習慣──尤其指英文──,然後抱著應考時不要拉肚子的心情去考試最佳。

我的模擬考成績,最差的時候是全班第五十二名──全班有五十六人──,最好的時候好像也才全班第四十幾名。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是因為我太沈迷於搖滾樂,是因為我放棄數學,還是因為我其實是很笨的人?為什麼我唸初中的時候──尤其是初三,隨隨便便都是班上第一名;但為什麼到建中之後,不隨隨便便也都全班第四十幾名?

心情最差的時候,印象中曾經和另外一位同學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彼此大概在聊「如果考不上大學的話,接下來該怎麼辦?」其實並不怎麼辦;在那個年紀,我們其實不懂該怎麼作出選擇──因為在那之前我們根本不用選擇,我們就是一直唸書,唸了書就自動會升級。

高三的教室,晚上都會開放給想要自修的學生繼續留下來唸書──建國中學視之為德政,因為三十三個教室的電費其實還挺傷的。我沒待過幾次,就因為坐不住、常常走來走去,乾脆直接回家還比較自在。五月底停課之後也是一樣,學校還是會讓高三的學生來校看書,就在原來的教室。我也是受不了那個「最後衝刺」的氣氛,選擇放棄自己,最後那一個月──一九九○年六月我幾乎都在台北市區到處亂晃。我記得我跑去看《影響》雜誌辦的科幻電影影展,地點在今日百貨樓上(我已經想不起來是在今天的哪裡,也許是中華路、開封街交叉口的今日大樓)。那是我第一次看《二○○一:太空漫遊》(2001 : A Space Odyssey),後面很看不懂。其中還有一部大衛˙鮑伊 (David Bowie) 飾演掉到地球上的火星人的影片,跟永遠的經典黑白片 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 (1956),這些都是我大學聯考倒數十幾天的文化功課。

三十天能看多少書?其實應該能夠很多,把早已經翻過好幾遍的歷史、地理、三民主義再翻兩、三遍真的是綽綽有餘,把英文高二、高三的課本再翻個好幾遍也絕對做得到;倒是數學,既然我已經放棄數學,就只好期盼代數題目多一點,幾何題目少一點。但說真的,剩下三十天本來就沒辦法把自己繃得很緊,還不如就順其自然,養成正常的作息習慣,該散步的時候去散步,該吃冰的時候去買冰,把自己放棄掉最是自然。

於是,任何人都可能擁有的一段最奇妙的六月份──因為不少人在這個月份抱了很多的希望:本來還很可能為之作出一堆規劃(但我還是懷疑會有多少人能按照規劃走)──,我就把它混過去了。聯考就像某一個大限(最底線的大限),大限過後就是解脫、解放,就是完全的自由、肆無忌憚的自由。聯考過後,自然就是「大人」了。很明顯啊:男生你要把頭髮留長、變爆,都開始變成有可能。然後,也再也不會有制服了(其實還是在大學開學前作出一套聊備一格、似乎從未穿過的大學軍訓制服),而且也開始可以很正常地男女合班、男女合體──當然這是男生們心裡面的幻想(並且因為被法西斯思想制約的關係,女生們大概都不會在這個年紀幻想要和男生脫光光地做愛)……

「十年後、二十年前」(Ten Years After, il y a 20 ans)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Tel quel 的頭像
    Tel quel

    就像這樣 Tel quel

    Tel quel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