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想,我完全想不起來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五號我在幹嘛;我只知道二十年前的八月九號是大學聯考放榜日,那一天是白紙黑字印出我考上的校系。其實在放榜前,根據落點分析,我大概已經知道我會考上政治大學ㄨㄨ學系,那是我選填的第二志願。我應該是滿高興的。

二十年過後,再回想起那一刻,似乎沒有任何「在當時很感懊惱」的記憶。但,為什麼要感到懊惱呢?原來,我現在還在猜想在當時,「考出來的成績考不上台大」這件事應該有可能可以成為讓人感到懊惱的事。

又為什麼呢?難道,建中畢業的學生,就應該要唸台大才叫作很光榮嗎?

幸好,二十年前,我能夠考上政大,已經能算是可以放鞭炮的喜事了。再想到我的模擬考成績:全班五十六個人裡面我排第五十二名,這意謂說我是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學、落榜的。在二十年前,考不上文化大學,是沒有別的什麼科技大學、技術學院來讓你繳學費的。我在這兒也不是刻意要瞧不起文化大學──事實上,我周某人對文化大學的好感比對南部的某些大學還高──,我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就是在二十年前,如果你連文化大學都考不上的話,你就沒有大學可唸了,並且就準備接到兵單。命運的落差竟如此之大。我能夠進到木柵那所大學,算得上是萬幸了。

放榜後沒多久,應該就會收到政大寄來的公文包,裡面有注意事項一大疊。但我們男生不會有太多時間去注意這些一條一條的注意事項,因為八月二十四~二十六號(吧)就要上成功嶺受訓。上成功嶺之前幾天,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實在太受不了我很久沒剪的頭髮,所以我還跑去理頭髮,花了快三百塊。家裡人看到我,還說幹嘛浪費錢,怎麼不直接進成功嶺剃光?其實我自己也想不透二十年前的那一刻,決定走進一家理髮院的那一刻。人生中很多這種 « autopilot » 的片刻。

如果作「二十年前、二十年後」的對照,真的,二十年前放榜再之前,跟二十年過後的現在(例如就是八月十五號),肉體是同一個人,但想法已判若兩人。最近我常想起一九八五年夏跟一九八六年初,一九八五年夏第一次聽到 Tears for Fears 的單曲 «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 ,一九八六年初第一次聽到 The Outfield « Your Love » ,我這個人彷彿就被 autopilot 到搖滾樂的世界裡。大學聯考放榜前,我不知道什麼叫「全球化」;但現在我卻不斷地用全球化的觀點挑戰新聞媒體跟知識份子。

我也許有點感傷,或憂愁 (mélancolique),想 « à la recherche de l'innocence perdue » ,「追尋已經失去的純真」,一九八五年夏聽到 «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 的純真。

上大學、上成功嶺像是「變大人」的成年儀式,在那之前還得聽家裡人的意見,在那之後就不太甩家裡人的意見。呃,其實有些方面,早就已經不再甩家裡人怎麼想……所以算個大概啦。

「變大人」有什麼好?這該問問即將十九、二十歲的人才對。其實,快要「變大人」的人都不知道:已經「變大人」的人都還很羨慕他們稚嫩的臉龐、透光的皮膚……或好像不用煩惱很多事情的「悠閒」。大人們很難悠閒,被 autopilot 到一再忙碌的心情中。「一再忙碌」就不是心情了,就其實是 autopilot in pain...


「十年後、二十年前」(Ten Years After, il y a 20 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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